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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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婿，你要出国？”慕妈追问。狄南的余光扫到寒思远身前，考虑到弟弟的心情，也为了不令事态越演越烈，他垂下眸。“是的，下星期离开。不过……”“咳！”寒建国咳声制止，他尊重狄南的决定，但担心寒思远在亲家面前失态。慕乐乐还等着下文，可狄南又不说话了。她本认为自己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被这吞吞吐吐的答案刺疼了心。他还是决定离开么？铁石心肠么？为什么会这样……慕妈看到女儿眼底的哀伤，愤愤地走向狄南：“乐乐才回来你就要走？你……”寒建国见状拦住亲家母，笑着说：“亲家亲家，咱们出去谈吧，乐乐是病人，需要休息。何况初次见面，又难得我寒家人都在场，咱们找个餐厅，边吃边聊好吗？”慕爸识大体，拦过盛气凌人的媳妇，探手示意，请亲家一同离开。慕妈在门外还是很给老公面子的，但不忘一步三回头叮嘱女儿：“乐乐，多喝水，多休息，妈妈一会儿就回来。”慕乐乐没精打采地摆摆手，寒建国，陈管家，狄南，寒思远陪同离开。狄南最后一个走出门槛，准确地说，是被父亲拽走的。瞬间，病房里空荡荡。慕乐乐吸了吸鼻子，走下床，套上医院准备的棉大衣，失魂落魄地走出病房。……她乘坐电梯上到医院天台，冷风吹乱了她的长发，却又是干净清爽的。空旷的天台，别有一番宁静，非常适合静下心，锲而不舍迎接狄南的挑战。慕乐乐一手裹在棉衣，一手压着头发，爬山天台护墙，坐在宽大的石围上，面朝医院全景，遥望那些漫步在医院中的病人。医院是观察世间真情的最佳场所，坐在高处，更是一目了然——互相扶持的老人；推着轮椅陪伴家长散步的儿女；将妻子搂住怀中的丈夫；陪小病号玩耍的白衣天使；当然也有独自躲在树下垂泪的，一定是在为他们所关心的某个人提心吊胆。慕乐乐看到这一幕幕，不由仰望湛蓝的天空，深吸一口气，笑容如朵朵白云般亮丽，比起那些面临生死的人们，至少她拥有健康的身体，可以对所爱的人抒发感情，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嘿嘿。她正想着想着，感觉有人轻轻戳她脊背。慕乐乐回头一看，一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瘦弱女孩，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你好，有事吗？”她问。“你能不能拉我上去，我的胳膊用不上力。”慕乐乐看向女孩的手臂，她纤细的手腕上包扎着厚厚的纱布，两手都有。于是，慕乐乐翻身蹲在石台上，一手握住女孩的手肘，一手抓栏杆，卯足力气将女孩拉上高大的围墙。女孩坐在慕乐乐身旁，木讷地动动唇，任由长发随风舞动。“谢谢。来世我再报答你。”“……”慕乐乐吞吞口水，走阴森路线的。女孩失焦的目光飘忽不定，她问：“你相信有来世么？……”“我其实不大信，有遗憾才会想到来世。”“你没有遗憾么？”“嗯……暂时没有，不过，我也不敢确定。”慕乐乐向旁边蹭了蹭，女孩给她一种很诡异的感觉，再加上她超级瘦，真有点另一个时空的“人”。女孩伸出一双手腕，空洞的眼神落在纱布上，泪水悄然滑落：“我为他自杀了两次，既然他不爱我，为什么要救我？……”“……”也不能等你血流干吧？不过，她能看出女孩非常非常伤心。“请问，他是你男朋友么？”女孩点点头：“他是我学长，不高也不帅的男生，还有一点胖。不过，他也有优点，理科高材生，很有才气，个性憨厚老实……他整整追了我三年，我才在他软磨硬泡的攻势下同意交往……可正式交往不到一年，他竟然提出分手。我以为自己并不爱他，毕竟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我很不屑的同意了。可后来却发现，我已不能没有他……他的影子渗透在我的生活中，看到厨房想起他，看到书桌想起他，就连我用的牙刷都是他买的，到处都是他，梦里也是他，我扔掉所有他送的东西，撕掉照片。竟然发现，我的卧室基本空了……”女孩惨淡一笑，笑中带着苦涩的泪：“当我看到他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走在校园里的时候，他们那刺眼的笑容，令我，大崩溃……”慕乐乐的心揪了揪，她又坐回女孩身旁，搂过她的肩膀，让她的头可以依上自己肩头：“那你问过他为什么和你分手吗？”“他说，他为了我，放弃很多，我却不在乎他，甚至不时骂打他，他忽然感到很疲惫，为我付出一切却得不到最起码的尊重，而他现在交往的女生，非常崇拜他，平时还会帮他整理房间……他居然告诉52、【完结】我，这才是他想要的女朋友……其实，我可以为他改变，我也可以为他学会煮饭洗衣，但他为什么不肯再给我一个机会？……”女孩的眼泪一直在流，无法停止。慕乐乐紧了紧她的肩膀：“想开点，我在感情中也是失败者，其实我与你男朋友的处境有点类似，拼命追逐着我爱的男人，只是还没感到太疲惫……”“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放弃呢？”慕乐乐蹭了蹭泛酸的鼻子：“不知道，如果一直得不到回应，我也不清楚自己能撑多久……”显然，女孩没有从慕乐乐的答案中获得宽慰，或者说，没有人能安慰一颗受伤的心，只有自己走出心灵的困境，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女孩从兜里掏出手机，输送简单的信息，随后，她抬起手臂，手机从她手中直线坠落，“砰”的一声，四分五裂粉碎在地。慕乐乐心里咯噔一响：“为什么要扔了手机？”“我在测试坠落的形态，看来……很丑。”“你你你想做什么？……”慕乐乐下意识攥紧栏杆，一手紧搂着女孩肩膀，女孩面如死灰，她她她不会想自杀吧？！女孩并没有挣脱慕乐乐的搂抱，而是依在她肩头：“谢谢你陪我聊天，希望你能坚持下去，如果你真心爱着那个男人，一定要给他时间改变，答应我好吗？……”慕乐乐连连点头满口答应，俯瞰地面，医院十三层高，她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死死死不能解决任何、任何问题……只会把痛苦留给家人，最爱你的亲人们，如果，如果我是你，我绝对不会选择自自自杀。”“我是孤儿，唯一的家人就是他，如果他愿意为我掉下一滴泪，我反而会开心吧……”“？！”……这可怎么办。慕乐乐正在一筹莫展时，只见几辆警车冲进医院，急速停泊在住院楼下方的位置。警车高举扩音喇叭，仰头大喊。“坐在顶楼的木乐乐小姐，自杀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开点，明天会更美好！坐在木乐乐身边的病友抓紧她啊，她要自杀，一定要拉住她！”“你们别上来！否则我会拉着身边的人一起跳下去！”女孩俯头大喊。“？！”……慕乐乐倒抽一口气：“你叫慕乐乐？……”女孩轻应了声：“嗯，木头的木，不快乐的乐，我只是吓唬警察，不会牵连到你……”慕乐乐很不合时宜地跟人家握握手：“我也叫慕乐乐，不过是慕容的慕……”“缘分……等我死后，我会去看你……”“？！”……慕乐乐的鼻涕差点喷出来，心里很怕，却死死攥着女孩的肩膀。“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告诉他，如果他不肯原谅我，我马上从医院顶楼跳下去……”女孩推开慕乐乐僵硬的身体：“他却报了警，证明他绝对不会回头了……”慕乐乐呆滞一秒，立刻抓住女孩的棉衣袖口，急声道：“我不拦着你，只求你再等等，看着咱们都叫乐乐的份上，再等等，也许你男朋友正赶向医院，不要让自己一再后悔啊！”女孩怔了怔：“好吧，我再等他十分钟……”瞬间，楼底下挤满了人，中国人就是这么爱凑热闹，张大嘴仰视楼顶，也不怕鸟屎掉嘴里。慕乐乐此刻的心情比自杀者还要紧张，她伸头探脑看向医院大门，但围观者越聚越多，距离又很远，她满眼都是脑瓜顶。“还有八分钟……”女孩闭起双眼，一手压在心口，用心跳为自己倒计时。“你心跳过速，还有九分半钟呢！”慕乐乐边安抚她边搜找，虽然她不知道哪个是女孩的男朋友，但是她在为女孩祈祷，希望那男人会来，即便不能重归于好，至少他没有伤透女孩的心，至少，女孩还有活下去的理由。楼下，橘红色的安全大气囊缓缓膨胀，慕乐乐处在楼顶，现在终于明白大气垫为什么会时常接不准坠楼者了，话说气囊面积确实不小，可是，真想死的谁让往气垫上跳啊？又大又沉来得及挪动么？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乐乐在冷风中却是汗流浃背，她偷瞄女孩淡然的表情，似乎决心已定。“还有一分钟……”女孩坐直身，掌心支持石面，显然打算换个位置跳。“不要啊，再等等，一分钟就是六十秒……”慕乐乐欲抱住女孩手臂，才发现自己全身无力，面对死亡以及目睹他人死亡，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而她如今连俯瞰地面的胆量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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