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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申乔还要再说,却被康熙挥手打断,康熙略松一松腿脚,踩了脚踏坐在炕沿儿上,打起精神,对众人缓缓道:“朕有听见一个说法儿,说是戴名世夙与赵申乔不睦。为着戴名世会试多事之秋(十一)康熙原就为江南文场之事深为震惊,再又见了赵申乔的奏本,方知为着戴名世错失魁首竟也有这般议论,何得不怒?又一眼扫手边李煦的折子,适才看过,上头写的皆是苏州市井传唱歌谣,念及其间言语,康熙不禁冷笑起来,眼风不经意地在胤祉身上一扫,“这起子风言风语,你们是不便说给朕知道,还是朕不便知道?你们置若罔闻,朕尚不敢闭目塞听!”还未说罢,又是负气地一哂,“纷纷议论,实可羞之极!”这一问,似是诘责,似是慨叹,胤祉终不敢不答腔,小声叩道:“儿臣初不敢擅奏,实因尽是些风闻言语,再文人相轻,历来又是的……”“嗬!怎的,今年京中就无人作什么《通天榜传奇》的戏本?”“……”胤祉兀的浑身一震。“你经年地同这起子文人打混,为子为臣的学问倒不显,不意反练出一身欺瞒狡辩的本事来!”“儿臣不敢……”胤祉打着磨儿,好半天才挤出这一句,又被康熙随之而来的狠厉话儿给骇出一身的冷汗来,两肩端颤着,只急忙忙叩下头去再不敢应。然康熙这话说的偏颇立现,甚还流露出几许本心,张鹏翮伏在当下,心中直是猛得一沉,就连一旁的胤?听了,也起了好几个翻覆。康熙便也不再理他,只朝着赵申乔问道,“戴名世在京是何行止?”赵申乔先也是无措,只这会子体会着君意,嗫嚅一阵便跪直了回道,“回皇上,据臣所闻,戴名世昔日为监生之事,在京与徐贻孙、王源、方苞等人相聚,常极饮大醉之后,便嘲谑骂讥,人皆侧目。这也是……”赵申乔原想补上句‘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碍着旁人尽在,又一想,略咽了咽便改口道,“这也是臣为何就要顶着舆情参他,他如今既蒙皇上恩简,便是官身,行止皆是朝廷体面,如他这般狂妄放纵,矜名邀誉,置皇上于何地,又置百官于何地,实不可开了姑息的例。”“这话说的是,这些事情你们都知道?”张鹏翮跪得最近,又一一听得分明,心下暗叹之际,只得勉强着回道,“戴名世文章通贯古今,臣及此是有所耳闻,大约有些宗古之风,想来其在学林中,也自能起得一二声望,倒是有‘欲上下古今,贯穿驰骋,以成一家之言’、‘则于古之人或者可以无让’等语流于市井之间,不过是为著述……余者,臣知之不详。”“瞧瞧,当世大儒呵!朕授他一个榜眼,不嫌忒委屈他了些儿!”“儿臣以为,戴名世狂生意气,在士子们间也不少见的,实不必……”“臣要斗胆驳四爷一句,倘是不办,那就由得他们这般讥毁朝政,蛊惑人心?”“我何曾说的是不办?倒要请教赵总宪……”眼见康熙语近刻薄,风雷之象,胤?纵然心中极恶赵申乔之议,却也不敢在康熙面前,公然替戴名世奏辩,这方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中肯之语,谁想赵申乔本自心中便存私意,听了这话眼睑一跳,立时便反驳开来,胤?也不由被激起怒性,侧转身来,还要再说,不妨侧眼觑见康熙面色,当下只得一叩,默然收了声。“好了,他说的在理。依着朕意,非止是这文场纲纪,就这舆情官常也是要好生肃一肃!你们看着如何?”“皇阿玛圣明。”康熙既有了定意,再添一句问,也不过就是听下头几人称旨的意思,倒不想这头一句应和,打胤祉这先说出来了。因着戴名世本是今科榜眼,按制这一甲二名是值入翰林馆,授以编修之职的,胤祉也随行就市地起了一番爱才之心,本有心笼络了来为己臂助。只是这份小意儿尚没全然热络起来,就在今儿平白陪着了一阵骂,一通严斥下来,恼恨反多出几分,哪里还生的出什么怜才惜能的保全心思来?如今瞅见话缝儿,他自然忙不迭撇清自个儿,就首接上一句颂圣的词儿。这一幕落在胤?眼里,眉头更是紧蹙了,虽有满心的恻隐之情,却是无奈更多些,在场其余的几人,也都各怀心思,异口同声地随了。一番应和罢,胤?不经意的打眼瞧了瞧跪在一侧的太子,他并无什么表示,单跪着不作声,神情还透着几许木然……胤?这方想见,打进来起,太子除却领头请安,便不曾开过一语,他这般魂不守舍的,莫不是又出了什么事故?正在胤?暗起狐疑之时,听得康熙又道,“也好,这趟差使就着你同赵申乔去办罢。”“啊?呃,?,儿臣领旨。”这一下儿,真是令胤祉措手不及,惶然了一阵,只得应下旨来,偏那言中听得出些讪讪。康熙冷眼瞧了这一幕,也不再究问,单是唇角蕴出些讥讽,“左必蕃的折子发下去有半月了,礼部议出什么来了?”温达与太子同来,似也察觉出太子神思不定的模样,当下与张鹏翮对视一眼,兀自打笼袖中抽出一份奏本来,交李德全跪呈给康熙,回道:“江苏巡抚张伯行奏,有数百人抬拥财神直入学宫,并口称科场不公等语。奴才方得礼部议覆,请将该科举人吴泌等或提至京复试,或交该督抚严审有无传递关节,候主子裁断。”温达这些日子也实为这桩事头疼不已,倒不是因这桩科案的为难处,噶礼、张伯行二人互相争阖,眼见就拿着这科场的措置做了相互征伐的利器。前头马齐坐了八阿哥的罪过差点论死,五月头上张玉书又殁了,一干子阁臣里头,新进的萧永藻资历甚浅,李光地又病着,陈廷敬本已休致,如今也不由得叫康熙夺情视事,却仍抵不住年事已高,每日终是力有不逮。现下他身为满班首席,这内外之事,又怎能不思虑再三,详查轻重。眼见着康熙并无什么表示,温达不由得再奏一句,“或者……奴才看,还是行文苏省督抚,将吴泌等速行解京,到日再经请旨复试,如果系文义不通之人,即行将情弊严审究出定拟。”“这事情,就交张鹏翮去办罢。”康熙冷不丁地一句,又盯着些微愕然的张鹏翮,“你会同噶礼、张伯行、梁世勋(时任安徽巡抚),在扬州地方彻底详察,严加审明具奏。左必蕃、赵晋就地革职,发往质审,不必来京了,眼下事多,腾不出这些空档。”“?。”张鹏翮叩首承旨,却满心里漾着苦楚,暗叹这两江地界实在是个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之处,然他又怎知,今儿这苦处也不独他一人,便因了康熙这最后一句,金砖地面上微显着几滴冷汗,映出太子胤?煞白的面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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