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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乾清宫前,自皇三子胤祉以降,左手跪候着胤祺,胤?,胤礻我,胤?,胤祯,右手是胤?,胤?,胤?,胤禄,胤礼。兄弟间互相打量着,眉眼之间都是惊异,除了被圈禁着的废太子胤?和十三阿哥胤祥,其他人都堪堪地跪着,怎么独独少了胤?和胤?两人,可是又有什么泼天大祸不成?各人正在心间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时,就见胤?领前,一队御前侍卫拥着胤?一路行来,到了宫前,胤?朝着胤祉略一拱手,便跪在了胤?一队头里。侍卫们则围了半圆,看着胤?垂头丧气的跪在一旁。少倾,康熙一脸肃穆,从内中而出,身旁错后半步的是宗人府宗令简亲王雅尔江阿,也是满面的凝重。康熙站在玉阶之上,眼神冷冷扫过俯身面前的儿子们,目光之中有说不出的萧索之意。感受到这一分凌冽,好几个阿哥都缩了缩脖子,身子俯得愈发低了。康熙逡巡的目光稍有落在胤?身上,便在那一刻,迸出强烈的厌恶来,冷冷哼了一声,这才缓缓开了口。“朕自幼,授命于皇考世祖章皇帝而践祚天下,凡此四十余年,朕引以为傲者,文治武功固其一,仁孝悌信,朕以为亦是天下表率。”康熙稍一顿,突然胸膛急速地起伏了两下,一指胤?,高声道:“朕却没想到,朕的儿子,竟有如此犬彘不若之辈!”此话一出,阿哥们纷纷抬头朝胤?望去,数十道目光中掺杂着各自的疑惑、暗恨、兴奋、冷漠种种。胤?低头跪在一众皇子当间,只目不斜视地盯着面前金砖,唇角紧抿成一线,此刻也说不出心头是什么滋味,恍惚又是这么一出景象,似极了当日在布尔哈苏台行宫的明诏废黜。不止胤?,跪在最前边儿的胤?也做此想,比不得胤?的静默黯然,他此刻既惊且惧,当日废太子的情形他是见了的,今日皇父这番大动干戈的申斥,能料着的最好结果,只怕也是要同现下的胤?一般圈了锁了,一颗心乱的砰砰直撞,将将就要从腔子里跳出来。康熙铁青着脸色,直斥道:“胤?纵为朕所废,亦是朕之子,其之弟,尔等之兄,一体的骨肉手足。不想在其眼中,全无半点父子孺慕至情,兄弟敦悌之义,此等枭薄豺性,视亲睦恩义同草芥一般,孰是为人子者所能具有?!朕惊痛之余,胤?更奏朕云,诛胤?不必出自朕手,朕若允之,他来代劳。”一席话众人听了,连胤?在里,俱都骇然变色,跑去跟皇父说这个,大阿哥可不是傻了?委实心窄,胤?已然被废,还能碍着他是怎么着?咎由自取,看起来真不是一般的拙笨,当日怎么就与他惹了干系?张明德的事儿还好料理干净了……惊异之余,除了一个愚蠢的定论在大家心中同时冒出来之外,阿哥们俱都俯首于地,各怀着百样的心思。康熙面似寒冰,扫视着一众皇子,声音里充满了讥讽,“尔等可知道,大阿哥胤?,朕之长子,给朕说这个,为的是什么?”康熙冷冷哼了一下,怒而高声,“他是要全朕令范,怕朕在青史上担了个杀子的恶名,这才罔顾与胤?数十年的君臣大义、手足天情,预备亲手弑了自己的弟弟!听听,啊?他是为朕操心呵,甘冒这天下之大不韪!置朕于何地,置君父于何地?!”胤?傻眼了,脸色苍白着,如梦初醒一般,慌慌膝行两步至前,语无伦次:“皇阿玛,皇阿玛!儿臣知罪,儿臣一时想的差了,儿臣是想替皇阿玛分忧……不不,儿臣万不敢做此等悖逆之想,儿臣如何也不敢不守臣道,求皇阿玛……”康熙更是勃然盛怒,不待其说完,便冷笑着打断:“你住嘴!你还知道一个‘臣道’,朕只问你,伙同胤?纠结党羽,招聚刺客,阴谋杀害皇太子,也是替朕分忧?!”正怒责其间,康熙突地想到什么,深锐的目光一驰,立觉胸痛难当,旁边的李德全见状不妙赶忙要上前来扶,被康熙猛一挥臂甩开,康熙竭力透出一口郁气,才阴沉着道:“皇太子侍从朕躬,你与胤?谋害于其,于朕亦有所图么?”胤?大骇,先是摇头,继而连连叩首,一句也出不得声。康熙霍然走近,指着胤?的手也开始有些抖,身子终是叫李德全扶稳了,齿间森冷:“乱臣贼子,天理国法皆所不容!”待目中寒光扫过这边来时,八阿哥胤?早己面无血色,俯身贴在地上,汗透重衣,只觉身心如坠一潭冰水之中。正文浑水(十八)西城官园的贝勒府里,后花园各处散落着石竹、胡枝子,墨色的枝叶碎翦映着窗格子,阶前的几簇秋海棠,花心或连或散,蓓蕾垂丝,含蒂似榴,一水儿透着秋景雅致。只是书房中一声高过一声的怒斥传出来,与这一爿宁谧的气息极不协调。“好一个不知道!爷养你们这群废物点心,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的?!”胤祉今日是气的狠了,也顾不得老师陈梦雷就在跟前,骂起奴才来不见半分尔雅,抬手一比划,书案上一碟子雅尔贡梨,东一骨碌西一骨碌地统统滚了当厅跪着的人面前。“奴才该死,奴才该死……是奴才一时糊涂不察,这才叫小人钻了空子,求主子爷……”跪着的人是胤祉牧马场的管事,知道这回断没有轻纵的理儿,哀哀戚戚地才要说两句求饶的话,一抬头便撞上胤祉冒火的眼睛,这会子再不敢言语半句,就只剩下没命磕头的力气了。胤祉背着手,在书房里恨恨地来回踱着步子,突一个停步,满眼的寒光,直直逼向那管事。陈梦雷坐在一旁看着也是心惊,这人又是佐领下的,三阿哥就是本主,生杀予夺须臾之间便可处置,生怕胤祉急怒之下就做出什么来,忙咳了两声,起身劝道:“三爷,有一处还未明白,这个喇嘛是怎么进来的?”那管事一边叩头,一边觉着脊梁上阵阵发阴,听了陈梦雷这话,直如抓着一线生机,便也顾不得看胤祉是什么颜色,战战兢兢地赶着回话道:“是……是大爷的侍卫色楞雅跟奴才这买好儿,他给了奴才四百两银子,想同主子这里谋个前程。奴才原还疑来着,后听他说是被大爷厌弃,调了差使叫赶去看院子,心里头憋屈才生出这念头,还说他娘舅那里跟奴才又同是镶蓝旗一个参领下的,知道主子在文字上边儿,是头一个得圣眷,不输那位,这才想着来寻奴才。奴才当时松了心,可也没敢应承引见的事儿,只是同着一道吃了几顿酒。夏天牧场里头,牲口跟奴才得病都的多,一次嘴欠就给色楞雅说了,过了没多少时候儿,他就荐了个叫巴汉格隆的喇嘛来,说是懂治病的,巴汉格隆还往马场里进献了两匹好马,奴才瞧着都是六岁口的壮膘,一个是乌梁海地方的枣骝马,一个还是银鬃的,极是难得,就做主让那喇嘛留下看治了,原想办得了再跟主子回,哪成想……。”那管事说完,立马儿就利落地给了自己几个耳光,也不敢看胤祉,只哭丧着脸颤声儿求道:“奴才一万个该死,给主子招了祸事,可奴才要知道这是他们给主子设的套儿,打死奴才也不敢收啊……。”胤祉越听越是难耐,抬起一脚,便将身边跪着蜷成一团的管事踹翻个个儿,回身朝着陈梦雷道:“要不是今儿,爷还真不知道,给下头这么些奴才欺瞒的这叫一好儿,不拿这奴才作法诫一诫,赶明儿,爷真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看陈梦雷神情有些异样,胤祉跟着缓了缓面色,“处置这奴才,污了先生的清听。”那管事肩上挨了胤祉一脚,仰面就能瞧见额间青肿一片,听得‘作法’一句,哪里还容得自己怠慢,麻溜儿地爬起来又跪好了,只是不住磕头,堪堪一副可怜相。陈梦雷是汉人大儒,虽晓得旗下的规矩,但真要如这遭亲见了,也是心里起硌,忍不住开口道:“三爷处置家下人自无不可,只是眼下还有急务,就先不为这个着怒伤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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