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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得还远,便已听得年氏屋内笑语连连,止了下人传报,径直入内。由外屋向内看,正见李氏坐于炕沿右侧,笑得正畅快,道:“弘时素来像个小大人似的,可不是随了王爷少年时的样儿?往时光挨王爷训,这几日可算得了王爷的夸,妹妹是没见,他来来去去面上都带了笑…。”年氏侧身坐在左侧炕上,淡淡一笑,道:“弘时府里居长,王爷人前虽然有时拂拭,内里却是最爱重的。”说得此处,正瞥见外厢的胤?,忙起身一福:“王爷金安。”李氏稍有一愣,转了脸去看,正对了胤?略有探究的目光,心内也是一慌,随着年氏一并行了蹲安礼。胤?颔首,让她二人起了,却并不发一言,淡笑着坐了。虽是这院之主,年氏起身之后只立着规矩,也不做声,场面一时有些冷了,李氏越发没了底,匆匆告退了去。见她离去,又打发了房内的丫头,胤?目光迎着年氏,这才淡淡一笑,道:“寄悠有些小心思,你怕是早便不耐了罢,方才却又不打个圆场,偏就想让我做恶人。”年氏低首一颦,面上稍稍一红,道:“妾自小都与福晋一道,自是更亲近些。”胤?轻笑出声,起身坐到她近旁榻上道:“不说这些,这两日咳喘可好些了?”年氏不敢越礼,略蹲低了身子,道:“谢爷赏下的虫草,如今已然不咳了,昨日福晋又请太医来看过,也说尽好了。”胤?见她蹲得乏力,面子愈发红润,登时生出许多不舍,拉她过来坐了,道:“自家的屋子,还讲这套虚文。你肺气虚,回头让你家二哥从四川送些上好的川贝来,与冰糖雪梨一道用最善。”略停了停,语中多了些抱怨,又道:“亮工最近约是圣眷颇隆,上封折子语气愈发惫懒得不成话。偶与我有几封信,总是寥寥几行地应付,府里这头,前些日子弘时生辰,他的礼竟还晚了一日。”听着胤?发作挑理,年氏多少有些委屈,却又不敢辩驳。她深知她这位二哥的性子,按着父亲年遐龄的话,便只两个字,张扬,与大哥年希尧相比,竟生生南辕北辙。不过弘时的事儿,却是有些太苛了。年羹尧提早了大半个月着下人送礼入京,三车礼品,不可谓不厚重,却没料及四川、安徽境内连天的雨水,行路艰难,紧赶慢赶,还是误了一日。约是见年氏尴尬,胤?轻握了她手道:“倒不是我挑剔,任谁都知道亮工是我雍王府的人,我自是盼着他好。前时他在京里,我还好为他周全一二,如今他外任封疆,若是行差踏错,我便是想护着他,也是个难。我信他没有自外的心思,可阿哥这事,要是旁人看了,倒不知会说出些甚么来。若你闲了,不妨与他去几封家信,劝上一劝也好。”年氏低低应了,胤?笑道:“说了这么久,口都燥了,也不见你舍我一杯茶,亏得苏培盛帮你向我递话,说你的茶点最妙,如今爷来了,倒是一概欠奉不成?”年氏知他故意打趣,便也松了心情,小声道:“爷自打进屋,便只管挞伐,可曾容妾有片刻来伺候爷的?”说着话,一面取了茶盅,为胤?斟了一杯茶,一面又道:“瑾柔今儿特地为爷备了四色小点,爷之前尝了两样,瑾柔这就去着人把杏仁酥和炸红豆角子拿来。”言罢,正要扬声叫丫头,却被胤?拦腰抱了,登时面上净是娇羞,嗔道:“爷…。”胤?却不放手,在她耳边轻啄了一记,戏谑道:“你既说了爷挞伐,爷总不好有名无实不是?如今就让你好好伺候爷一回。”知道自己方才说错了话,年氏更是面孔红得可人儿,胤?瞧了,再也止不住欲望,将她放于炕上,扯下幔帐,附身朝她唇上掠去。正文一波又起(一)畅春园之西,便是康熙赐予太子胤?的随驾寓居之所――西花园。清溪潺潺,碧草扶阶,间或几声鸟鸣,亦不掩此处的静深之意,山峦层错,树木蓊蔚之间,正殿‘讨源书屋’的御笔额楣赫然醒目。太子午后小暇,一身银灰色常服倒卧左室躺椅之中,阖目凭着两个小太监上下捶肩捏腿,却丝毫不掩烦躁之色,突然闻说王?请见,忙不迭地一个打挺坐起身来,叠声道,“快请快请。”王?端了端冠带,随内侍入,趋步近旁,欲行安礼,却叫太子抢了一步扶了,王?稍有些讶异,道:“太子,礼数岂可偏废”“诶,王师傅说哪里话,这又不是在宫里。”说了一半,胤?适时止住音,回顾一望,“都外头伺候着,任何人不见。”摒退从人,胤?这才抬手让了,分宾主落座,接着前话道,“就是在宫里,王师傅也当得的。如今肯自承师命,规正劝诫于我的,除了您还有哪个?”王?面上稍露出几分赞许之色,颔首道:“臣受皇上之命领教授之事,怎敢不尽全心?修己以敬,后以安人,再安百姓。太子由修己而始,能知礼守道,臣之夙愿呵。”又是一番循循说教,胤?心中不耐,面上倒强作了一番不形于色的功夫,亲自替王?倒了一杯茶,趁他起身相谢的当口儿,忙接过话头道,“听闻王师傅半月前拜相了?好喜兴的事儿,我这儿正要为王师傅道贺呢,不想您今儿就来园子了,是……皇阿玛有事传召?”王?立起谢了茶,这才道:“是,皇上召臣议今科会试之事。”稍顿了顿,又道:“臣微末本事,得皇上简拔入阁,臣心惶恐之至。”看着太子,稍稍犹豫了一下,终还是道:“太子问皇上传召之事,太子这几日,没有侍奉君前么?”胤?面上一僵,继而便泄气地一哂,张着手晃了一圈,“说是圣躬安,不必请见,又连着半个月无旨意传召了,成日介窝在这里,我能有什么办法,总不能离园回宫罢?这不,您来的正好,我倒问问您,近来,可有什么事儿么?”王?素来自诩养气的工夫,讲求喜怒不形颜色,此时听了,面上也不禁露出些讶然,当下里也顾不得忌讳,直直问道:“半月未传见么?近日事务繁杂,前几日诚亲王,雍亲王入园承旨办差,二位王爷可曾拜望太子?”“哼!一提这事儿我就来气。老三素来是阳奉阴违的德行,腆着脸三请四奏的求皇阿玛驾幸他那破园子,这不,才去了没多少时候又来一回,我是没兴趣凑那个热闹。我倒是瞧不出老四这素来恭敬的性子,如今也是变了。前几日不知道为什么被皇阿玛召进来,大半夜的安置在我这里,就松室离我这讨源书屋远,那帮混蛋奴才躲懒也没奏,咳,也没报。大清早的我倒是想找他来问问,结果他竟出园子回京了,王师傅你说,如今可还有拿我搁在眼里边瞧的么?”连日的事情,胤?自己本就有存了忧疑,惶惶不可终日的,不过叫王?这几问一拱,心火蹭蹭直往上窜,这会子宣泄了一通,气息稍平,才撑着官帽椅的扶手坐下,叹道,“皇阿玛不想见我,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不过,待王师傅您这里,倒还显着他老人家对我一星半点的恩典。”王?听胤?连珠一般得抱怨,心里一紧,看着他阴沉的面色,只得满腹里寻妥贴的话安慰:“许是四阿哥担着要紧差事的缘故,他断不会与太子生分的。”少停,又道:“臣此番入阁,必也是如太子所想。论才臣不过中人之资,虽立朝堂几十载,也不过有些微劳而已,理部务尚且力有不逮,何况入阁?皇上此命,定是为了太子以后计。”言语里又添了些恳切,道:“如今太子不可妄自菲薄,万不能对皇上生出丁点怨怼。静思笃行,持中秉正才是。”“我是害怕呀,王师傅!”胤?忽地又从椅子上弹起来,手交在袖笼中,来回踱着步子,一甩发辫,急切道,“要不是知道王师傅新授文渊阁大学士,我险要当皇阿玛他预备再废了我!昼夜心惊,食不甘味,前几日我可有一日安眠?有齐世武、托合齐的事在先是不是?有噶礼的事在后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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