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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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节（第2页）

&esp;&esp;“只有两分。”

&esp;&esp;陆持抬起头，双眼红得像是要渗出血来。他转动几乎已经僵硬的脖子，看向墨色赤金花纹的帘子。嘴唇因为缺水已经气皮，有些地方的纹路很深，他抿唇时，便有鲜血渗出来，嘴里一股铁锈的腥气，“你让人去熬药吧。”

&esp;&esp;“是。”“我不同意。”两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esp;&esp;盛承宣看了一眼太医，眼中全都是凶光，“只有两分的机会，这和逼着她去死，有什么分别！”

&esp;&esp;他说着起身就要往里面走，冷冷瞧着坐在一旁身形不动的男人，“一定还会有其他的法子，若是你不愿意救她，我这就带她离开。”

&esp;&esp;二三上前，直接堵在门口。

&esp;&esp;他猛然回头，就听见陆持突然问他，“你知道我认识她多长时间吗？”

&esp;&esp;还没有等他回答，陆持像是沉浸在回忆里，“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还没多大，就一点点高，瘦得不像样子，但是眼睛很好看。见到我之后，她立马怯生生地躲在周云的身后，只敢露出半张脸偷看。

&esp;&esp;那时候我在想，她太弱了，弱到我稍微用一点手段，就能够将她弄死。来了听松院后，稍微逗弄一下，就会伸出爪子来挠人。那时候也说不上是什么心理，养个玩物陪着，日后我也绝对不会亏待她去。

&esp;&esp;但是后来，先动了心的人反而是我，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可最后她所有受到的委屈都是因为我。我知道她恨我，一直都知道，可我总想着她留在我身边就好了，爱不爱我都不重要。可是我知道她不开心，一点儿都不开心。我想她能够高兴一点，想让她这辈子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康康泰泰。

&esp;&esp;你同她认识几年？两年还是三年？我们认识快九个年头，甚至还有两个孩子，你觉得你对她的感情能越得过我去？”

&esp;&esp;这可能是陆持在旁人面前说过最长的一段话，盛承宣的心里一阵复杂，“那你可想过，若是出了……”

&esp;&esp;“我陪着她，她胆子小得很，是生是死我不会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陆持说得异常平静。

&esp;&esp;太医随后出去熬药。

&esp;&esp;屋子里异常沉默，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在人的心头上刻刀子。里面突然传来响动声，陆持急忙进去，只见女子手抓着身边的床幔，挣扎着要起来。

&esp;&esp;“想要什么东西吗？”陆持上前拉着她的手，在她的背后垫了几个软枕。

&esp;&esp;“没有，你陪我说些话吧，我脑袋有些沉，我怕我睡着了。”沈棠半天，说出一句话来。她的身体十分虚弱，就是说一句话，都要躺回去歇上一会儿。

&esp;&esp;“怕什么，我们都在旁边守着呢。”

&esp;&esp;沈棠的眼珠子转动了几下，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得很，到了头了，一丁点儿都不想浪费剩下的每一点时间，小声说：“不能睡的，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esp;&esp;陆持瞬间被戳中了泪腺，弓着身体，食指的不停地在女子的关节上的摩挲，尽力想要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太医已经在熬药了，马上就能好。”

&esp;&esp;沈棠知道，这些不过都是在哄她，不知怎么了，她突然想起那年得元宵节，她第一次和陆持一起出去看花灯的场景，说：“我想要花灯了，小一些的，要兔子的。那时候一直想要一个来着，后来一直没如愿。”

&esp;&esp;“这不是简单的事情吗，我这就派人去买，若是还不够，等今年元宵节的时候，我同你一起，你想要什么样子，我们便要什么样子的。”陆持说着，就让二三出去置办了。

&esp;&esp;今日陆持的话格外多，絮絮叨叨，几乎都没有停下来过。最后花灯没有买回来，到是药先熬好了。这次沈棠却格外坚持，一定要等到花灯买回来，才愿意喝药。

&esp;&esp;“你不懂，我只想看一次。”沈棠轻声说。

&esp;&esp;现在又不是元宵节的前后，二三也是找了不少家店铺，才找到一个匠人临时做了一个。

&esp;&esp;既然是临时做出来的，做工没有那样好，有些地方的彩纸都糊得毛毛糙糙，沈棠瞧见了，仍旧欢喜得很，让陆持立即点上了。

&esp;&esp;昏暗的室内，只有的花灯发出的一点微弱的光芒，沈棠静静地看着。她想起美景提起兔子花灯的时候，脸上神采奕奕，带着无忧无虑的天真和娇嗔。那时候她就在想，兔子花灯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多年之后，她终于如愿了，说不上欢喜，也说不上失望。

&esp;&esp;看了好一会，她才说：“把药拿过来吧。”

&esp;&esp;陆持端起药碗的时候，不小心泼洒出来一些，沾了满手的药汁。沈棠笑着说他是越活越回去了，然后牵着衣角将他手上的药渍擦干净。

&esp;&esp;在她端过药就要一饮而尽时，陆持的手往前伸了伸，然后十指紧握，看着她一字一顿说：“沈棠，我爱你。”

&esp;&esp;沈棠顿了顿，露出一个微笑来，干净而纯粹，将过往的一切全都抛开。

&esp;&esp;“我知道，这世就这样吧，若是有来生，你记得早先就对我好些。”她眼里有了雾水，端起药碗，仰起头一饮而尽。

&esp;&esp;“不要来生，这辈子我都会一直对你好的。”陆持忍不住，直接将她抱在怀里。

&esp;&esp;沈棠的思维有些飘忽，觉得肩膀上有些湿意，她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陆持哭了。

&esp;&esp;她自记事以后，生命中大部分的时间都和这个男人纠缠在一起。到了这时候，爱或者恨，都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喉间漫过一股铁锈的腥气，鲜红的血就涌了出来，落了男人满背的。

&esp;&esp;她想伸手去擦，可却越来越多，像是怎么也擦不完，整个人就像漂浮在半空中，全身脱力，手腕无力地垂下。

&esp;&esp;一阵风起，远处的花灯突然灭了。

&esp;&esp;陆持深吸一口气，整个胸腔都震颤着，死死的咬着牙，挤出几个字来，“沈棠，我不许你有事，你听见没有，我不许你有事！”

&esp;&esp;最后一句，如同困兽在咆哮，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从他的周遭释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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