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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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节（第1页）

&esp;&esp;向栾难得没兴奋到满甲板乱窜，背着吉他站在他们那个房间的阳台上，睁大眼睛看着窗外的场景。

&esp;&esp;一直都生活在海边的人，对海一定不陌生，但未必会熟悉这种乘船出海的感觉。

&esp;&esp;轮船离岸，四面都变成海水的蔚蓝——这种蓝会随着光线的不同角度改变，有时候会变成更澄澈透明的绿，有时候又好像有阳光溶解进去，变成暖洋洋的浅棕色。

&esp;&esp;邮轮完全出港的那一瞬间，逐渐消失在身后的码头，其实会带来十分细微的不安。

&esp;&esp;这大概是种和生存相关的人类本能。因为熟悉的陆地变远，而四面都是海。那些连绵的此起彼伏的海浪不断向远处延伸，无比广阔，像是没有尽头。

&esp;&esp;方航走过来，拍了下他的脑袋：“在想什么？”

&esp;&esp;“在想海真大，在岸边不觉得，现在看原来这么大。”向栾回过神，揉了揉后脑勺，“在想。”

&esp;&esp;他有点突兀地忽然沉默，静了一会儿，又乐了下：“在想幸好。”

&esp;&esp;向栾没有再往下说，方航也不问，只是走到他身边，把手按在他脑袋顶上。

&esp;&esp;向栾有点想扯开喉咙喊一嗓子。他探出头看了看左右两边的阳台，不太好意思喊，最后还是把吉他摘下来。

&esp;&esp;他把吉他从琴包里抱出来，珍惜地摸了摸那个特签，找了个地方坐下，拨了两下弦。

&esp;&esp;琴声散在海风里，立刻就有伴飞的海鸟跟着应和。

&esp;&esp;人这种生物总是会有自我保护机制，越是难受的时候越要咬牙忍着，越害怕越不肯承认，那一口气绝不能松，说什么都要较劲撑下去。

&esp;&esp;大概只有到了最放心、最轻松的时候，那种余悸才终于潮水一样徐徐涌上来。

&esp;&esp;向栾拨了一会儿琴，咧了下嘴，笑着揉了揉后脑勺。

&esp;&esp;……幸好。

&esp;&esp;要真是像哪种最害怕的情况，他现在来海上唱歌，估计能从都并排贴在一起。

&esp;&esp;明炽终于找到了合适的时间，把画架在宽阔明亮的露台上支好，开始处理那幅他手术前画的、谁也看不懂的疑似后现代艺术的油画。

&esp;&esp;明危亭帮他调颜料和洗笔，两个人的配合已经相当默契，明炽正在找想要的那支笔，明危亭已经把小狼毫递给他。

&esp;&esp;明炽眼睛里淌出笑，一本正经向专业的助手先生道谢，屏息凝神，专心把那些轮廓勾勒出来。

&esp;&esp;明危亭看他画了个角落，已经猜出来：“是我们。”

&esp;&esp;“是我们。”明炽点了点头，“我那时候想，如果等手术以后，我还能看懂这幅画。”

&esp;&esp;——那些色块并不是无规律分布的。

&esp;&esp;它们打了底，就像手术前养身体的那一个月，有些时候他脑子清楚、有些时候没那么清醒，也有些时候他像是在雾里茫茫然走。

&esp;&esp;但不论是哪一种，都铺下了一片新的浓墨重彩的底色，这些鲜艳的底色最终驱散了那片茫然的雾。

&esp;&esp;他沿着这些底色走出来，他给自己定了个手术以后的小目标。

&esp;&esp;至少等做完手术，还得能看得懂这幅画吧。

&esp;&esp;明危亭一只手撑在他身侧，肩膀俯在明炽肩头，看着明炽手里的笔。

&esp;&esp;“这是我们在雨里，第一次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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