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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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澜把两条长腿架在了桌子上，书放在膝盖上，皱着眉翻看起来。关于女娲的传说非常散碎，四处都有，他手里这本书名为《上古秘闻录》，里面特别罗列了&ldo;风氏女娲&rdo;一章，大概是宋朝以后某位修道的前辈写的，作者不详，原版本不祥，这是建国后出版的影音版本。开头就援引了《太平御览》里关于女娲造人的记载：&ldo;俗说天地开辟，未有人民，女娲抟黄土作人，剧务力不暇供，乃引绳于泥中，举以为人。&rdo;而后作者又补充小注：&ldo;人者，头面五官，皆以肖娲皇之态，能言善语，脱于泥胎，天风点其三火，浊土生其三尸，不死不灭，灵慧而不净。自婴孩至耄耋，朝生暮死，娲皇怜之，因置婚姻，遂为女媒，使之百代不息。&rdo;赵云澜顺手从办公桌上摸到一根黑水笔，在&ldo;天风点其三火，浊土生其三尸&rdo;下面重重地化了一道，而后笔尖一顿，又往下一翻，到&ldo;补天&rdo;的那一段。&ldo;《淮南子》曰：往古之时，四极废，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载，火炎而不灭，水浩洋而不息，猛兽食颛民，鸷鸟攫老弱。于是女娲炼五色石以补苍天，斩鳖足以立四极，杀黑龙以济冀州，积芦灰以止淫水。苍天补，四极正；淫水涸，冀州平；狡虫死，颛民生。&rdo;下面依然是注释：&ldo;老鳖断足以献，娲皇感其大德，赐诸锦衣以为鳍。四柱镇四方，西北天倾，昆仑封字，曰：未老已衰之石，为冷已冻之水，未生已死之身，未灼已化之魂。此皆不可成之事，封之以不可抵之地，以为四圣，天不落，地不陷，则四圣不出，天下遂安。&rdo;赵云澜有一下没一下地顺着大庆的毛，轻轻地说：&ldo;它说人的六根不净来自于泥土胚子，而后女娲用老鳖的脚撑起天柱来补天，昆仑给这四根柱子下了封词‐‐山怎么说话，这里的&lso;昆仑&rso;应该是指昆仑君‐‐另外这个判词我以前听说过。&rdo;大庆：&ldo;在哪里？&rdo;&ldo;在山河锥脚下。&rdo;赵云澜说，&ldo;&lso;不可成之事&rso;如果指的是四圣，那意思是不是说，得到了四圣，实现了这些&lso;不可成&rso;的事，就能抵达四条大天柱下？&rdo;大庆围着他的手转圈，嘀咕说：&ldo;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我头都晕了。&rdo;、赵云澜不理它，他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地理顺思路：&ldo;五彩石补天，那如果我没猜错，四柱很可能是用来镇&lso;地&rso;的，这个&lso;地&rso;应该是造人时期的那个&lso;地&rso;……这就说得通了，怪不得鬼面人一定要得到四圣，得到了四圣，他就能找到摧毁四柱的法门。&rdo;赵云澜摸过小鱼干，手指上带着炸鱼干的香味，尽管大庆不想显得那么贱，然而它就是无法抗拒本能，拼命在赵云澜手指间嗅来嗅去，一边自暴自弃地循着那股味道，一边问：&ldo;你们说的鬼面到底是谁？&rdo;赵云澜简而又简地把山河锥的经过和大庆说了，说完，他的面色有些凝重：&ldo;鬼面带着面具，但是我大概能猜到他长什么样。&rdo;大庆：&ldo;难道是……&rdo;&ldo;恐怕和沈巍的模样八九不离十。&rdo;赵云澜轻轻地叹了口气，&ldo;他这人啊，心思重得很，对谁都好，唯独不肯放过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的跟自己那么大仇，我实在是担心他……&rdo;大庆一抬头：&ldo;什么？&rdo;赵云澜略略地垂下目光，与黑猫一对，忽然，他把桌子上的脚放了下来，正经八百地坐好，低声说：&ldo;来人了。&rdo;话音刚落，一阵梆子声远远地响起来，越来越近，浓郁的阴冷气也越来越清晰，西北风晃得窗棂乱颤，赵云澜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抽出一小把香，点燃了，插在办公桌上的花盆里，又从桌子底下摸出一个瓷盆，把抽出一捆冥币纸钱，点了扔在里面，在冉冉升起的烟里，他把书收好，回手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这次，来的阴差学了乖，在距离门口还有一段路的地方就站定了，扬声说：&ldo;不速之客幽冥行走求见镇魂令主，令主可否拨冗赏脸？&rdo;赵云澜缓了缓面沉似水的表情，清了清嗓子：&ldo;请。&rdo;刑侦科办公室的门&ldo;吱呀&rdo;一声被推开了，一开门，对方就闻到了满屋的香火和纸钱味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果然，来人神色一缓，没说话，却先笑了，连忙作揖说：&ldo;令主客气，太客气了。&rdo;赵云澜见到来人也是一愣，片刻后，他站了起来，有些讶异地说：&ldo;什么风把判官大人给吹来了？&rdo;判官依然是一团和气的模样，笑呵呵的模样不像鬼差，倒像个散财许福、说媒拉纤的月老。他进来以后先跟赵云澜三姑六婆地寒暄了半天，而后两人客客气气、各怀鬼胎地对面坐了，大庆纵身跳进赵云澜怀里，尾巴勾住他的手腕，一声不吭，绿油油的眼睛冷冷地盯着判官，仿佛是个保护的姿势。判官这才正色下来：&ldo;小老儿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半夜地来叨扰，实在也是有一件事，求令主看在苍生大局的份上，能出手相助。&rdo;&ldo;可别，&rdo;赵云澜忙摆摆手，&ldo;您快甭给我戴高帽，我肉体凡胎小老百姓一个，会点小戏法，承蒙各位把我当棵葱，我可不敢真拿自个儿当瓣蒜。您这么客气，我找不着北，有什么事尽管吩咐，能力范围内，能帮到哪，就尽量帮着。&rdo;判官自己坐那，唉声叹气了半天，想引着赵云澜开口问，结果赵云澜就跟看不懂人脸色似的，默默地在一边喝茶，完全不理他那套，过了一会，判官终于自己憋不住了，开口问：&ldo;今天傍晚的时候，令主应该注意到鸦族的示警了吧？&rdo;赵云澜一脸莫名其妙：&ldo;没有啊，今儿我下午在我妈那看了场春节晚会重播，还真没留神。&rdo;判官：&ldo;……&rdo;赵云澜很傻很天真地问：&ldo;乌鸦怎么了？&rdo;判官心知肚明赵云澜在装糊涂，他头一个不愿意和这个镇魂令主打交道，一来，判官是少数知道一些赵云澜来龙去脉的人，不愿也不敢得罪这尊大神。二来大神不要脸，奸诈油滑，平生就擅长三板斧‐‐无赖，太极，避重就轻‐‐哪个拎出来都够别人喝一壶的。&ldo;乌鸦报忧不报喜，从来没好事，西北起黑云，有人不怕天打雷劈，在昆仑山巅大泽处摆下大阵，要从所有生灵身上提一魄出来。&rdo;赵云澜一愣，脱口问：&ldo;所有生灵？地球都快人口爆炸了，他拎得动么？&rdo;判官：&ldo;……&rdo;赵云澜笑了笑：&ldo;我真迷糊了，您得给我说明白，是谁跑到青藏线那雪山的山顶上，摆了个什么东西，目的又是什么？&rdo;判官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通缉令，赵云澜打眼一扫，熟人‐‐鬼面。&ldo;此人乃是最污秽地生出的魔物之王，说来话长，他还是洪荒时期神魔大战的时候，被女娲娘娘亲手封在千丈黄泉下的，经年日久，女娲的封印日渐松动，叫它脱困而出。令主是明白人，我不和你绕弯子，实话实说‐‐他现在十分被女娲神印封住八分，我们联手还有一战之力，要是真被他脱困而出……&rdo;赵云澜听着他半真半假地扯淡，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挑起一点，并不接判官这个忧心忡忡的茬，只是假装没听懂似的追问：&ldo;哟，这可严重了，被女娲封印的魔物，那跟平时说的魔物不是一回事吧？哪个比较厉害？&rdo;判官：&ldo;……&rdo;赵云澜兴致勃勃地继续问：&ldo;那他要这么多人的魂魄干什么？&rdo;判官好容易缓上一口气来：&ldo;他的目的是逼出功德笔，每人身上携带一魄，上书前世今生的功功过过，以红字为功，黑字为过，他把这一魄抽出，聚齐在昆仑山巅，功德笔自然跟着出世。我们绝不能让他得到功德笔，否则……&rdo;赵云澜忽然打断他：&ldo;前一阵子有个鸦族小妖，用疑似功德笔的东西把我引过去，还伤了我的眼睛，弄得我至今有点二五眼，看东西重影，看判官大人您，都觉得虚胖了八斤，这么说，敢情他说的那根功德笔是假的，是&lso;有人&rso;故意要找我的麻烦啊？&rdo;判官心里狠狠地一跳，被他的话音堵了个正着，一抬头，正好对上赵云澜说不出戏谑的眼神，登时心里好一阵抱怨‐‐鸦族食用腐尸为生，历来受地府胁迫，派个鸦族出去，别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指使的，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想出来的馊主意。判官心思急转，汗都快下来了。&ldo;四圣流落人间那么多年，这么牛逼的东西地府都没放在心上过，没说找也没说收，现在出事了，才来告诉我这东西严重了，现上轿现扎耳朵眼‐‐这说不通吧？&rdo;判官勉强一笑：&ldo;这……确实是我们思虑不周……&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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