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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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她身边，却并没有乱动的意思。左苍狼松了一口气，终于说话：&ldo;之后，我是不是就要留在滑台，留在温府？&rdo;温砌嗯了一声：&ldo;我从军多年，难得回家。你在双亲面前，帮我尽孝。秋淑是很好的人，不会欺负你，你也不要欺负她。&rdo;他伸手拍拍她的手背，&ldo;你既入我府门，以后便是我温家的人。前尘旧事，我不会计较。以后在家中，不要太闹腾就好。&rdo;左苍狼讥讽：&ldo;几年见你一次？三年还是五年？&rdo;温砌笑：&ldo;你应该不会想见我吧。&rdo;左苍狼想翻个身，用了用力，只觉得腿如针扎，没翻过来。她说：&ldo;如果我想的时候呢？&rdo;温砌眉宇微挑，他毫无疑问是个非常俊朗的男人：&ldo;忍住。&rdo;左苍狼气恼：&ldo;我才不独守空房！&rdo;温砌忍笑：&ldo;母亲会教你。&rdo;她扯着他里衣的袖角：&ldo;你带我随军吧。&rdo;温砌望定她，摇头。左苍狼冷笑：&ldo;就这样一辈子把我困死在闺楼绣阁里？&rdo;温砌握住她的手，是长者对孩子的宽仁退让：&ldo;到内乱平息，慕容炎伏法之后。&rdo;他这样直白，左苍狼很意外，转头看他，他笑容温和：&ldo;那时候，我可以准你随军。我答应，只要时机成熟，我会力谏西征。你的才华壮志，不会荒废。&rdo;左苍狼微怔：&ldo;你又不给我治腿，万一我残了呢？&rdo;温砌说：&ldo;我让人用推车，推着你上战场。&rdo;他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左苍狼信了，她问：&ldo;何必这样，你不信我，杀掉我不是更省事吗？&rdo;温砌替她掖好被角：&ldo;舍不得。世间爱才的，不止二殿下。&rdo;左苍狼避开他的视线，其实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可惜，他只忠于燕王。而我……我只忠于一个人，燕王是谁，谁在乎？！她说：&ldo;其实陛下跟二殿下谁作燕王，于将军而言，有什么区别？&rdo;温砌说：&ldo;没有区别。&rdo;左苍狼侧过身面对着他：&ldo;那温帅为何不能改投我家主上？温帅的西征之志，正是我家主上之志。&rdo;温砌说：&ldo;七年前，陛下不顾满朝文武反对，孤注一掷，任我为主帅，抵抗西靖。这么多年以来，我手握重兵，可他从未猜忌。他待我有知遇之恩，我不能负他。&rdo;左苍狼沉默，然后说：&ldo;温帅，我和你一样，只忠于一个人。&rdo;温砌问：&ldo;为什么？你爱他？&rdo;爱？左苍狼闭上眼睛，那一天的南山，有满地萱草，野蔷薇开成漫漫花海。延绵花墙之外，那个人正以绳索套取野马。黑衣当风，他如同月夜之下魔鬼的影子，畅若疾风。野马长嘶，惊动狼群，他抬头，向她望来。这么多年，他已不再记得那一次相逢，而她连当时的自己都忘记了，却依然记得那一次回眸，他的模样。他笑说：&ldo;你现于山之东方，又与苍穹野狼为伴，就姓左，名苍狼。&rdo;&ldo;不，你不会明白的。&rdo;她嘴角现了一个笑，轻声说：&ldo;就像你忠于燕王一样，我同样不会背叛他，永不。&rdo;温砌沉默。☆、温帅第二天，温砌命人把左苍狼送到滑台温府。温砌的家人先前在滑台，滑台离方城之间只隔着一个唐县，并不遥远。左苍狼完全站不起来，藏天齐命人砸断她的双腿，可是没有半点留情的。她现在不说痊愈，只怕就算是治好，也不能像以往一样了。作为一个战场杀伐之人，这已是形同废人。滑台的温府并没有想象中的富丽堂皇。铜门朱墙，门前一对石狮子，上面悬着烫金的匾额。左苍狼是被人抬入府中的，本来妾室入门也有一套礼仪，但是温家似乎没有人在乎这个。左苍狼被抬进一栋小楼，楼前的小院子里，竟然爬满了瓜藤。左苍狼偏头去看，只见两个小男孩，一左一右，站在半月形的拱门前。左苍狼倒是听温砌提起过自己的两个儿子，这时候不稍人言已经道：&ldo;温以轩、温以戎。&rdo;两个孩子从门后走出来，温以戎好奇地问：&ldo;你怎么知道我和哥哥的名字？&rdo;左苍狼说：&ldo;听你爹爹提过啊。&rdo;温以戎正要说话，外面突然有个女人道：&ldo;以轩、以戎！出来，不许打扰姨娘休息。&rdo;两个孩子做了个鬼脸，匆匆跑出了小院。左苍狼被下人直接抬到床上，挪动的时候只觉得双腿的碎骨扎进了肉里。不一会儿，外面有个妇人走进来。她已有三十余岁，眼角微微出现了一点细纹。但整个人仍然十分秀美。她走到左苍狼床前，低头看了一眼她的腿。想来左苍狼的情况，温砌已经跟她交待清楚了。她说：&ldo;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下，若是缺什么，差人跟我说一声便是。&rdo;左苍狼说：&ldo;温夫人？&rdo;她嗯了一声，说：&ldo;我姓余，闺名秋淑。&rdo;说完，转身出了小楼。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侍女，帮她梳洗。两个人并没有特别照顾她双腿的伤势，沐浴的时候，左苍狼几乎可以听见碎骨支离的声音。她额角汗珠细密，却一声没吭。温砌不会希望她好起来，这些人当然是不会顾及。余秋淑拨了两个粗使丫头过来照顾。左苍狼是不能下床的，上茅厕也要有人搀扶。两个粗使丫环虽然不够细心，倒也不坏，反正每日吃喝拉撒全都侍候，余事却是再也不管的。左苍狼每日闷在榻上，只能看见南边的一扇花窗。这日，温行野温老爷子在院子里练拳。他本也是沙场老将，因伤引退，脾气可是真不好。偶尔一瞪眼，很是吓人。跟谁说话都是大嗓门。左苍狼闻着没事，只能透过花窗看他练拳，时间一长，不由笑了一声。温行野转过头，立刻就瞪了她一眼：&ldo;你笑什么？&rdo;左苍狼立刻一脸严肃，说：&ldo;没什么啊，你们不许我走，还不许我笑啊？&rdo;温行野大步走进来，问：&ldo;说，你笑什么！&rdo;左苍狼说：&ldo;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啊。&rdo;温行野怒目，她说：&ldo;温老爷子，您当年就是凭这两下子花拳绣腿上阵杀敌的啊？&rdo;温行野给气得：&ldo;混帐！你说什么？！&rdo;左苍狼说：&ldo;实话实说而已啊，真话你不爱听我不说了。&rdo;温行野眉毛都立了起来：&ldo;你起来！老夫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rdo;左苍狼说：&ldo;废话，你没看我起不来啊！&rdo;温行野上前，粗野地将她拎得坐起来：&ldo;你手总能用吧？&rdo;两个人于是开始拼拳法，左苍狼一动就大汗淋漓，温行野为了不占她便宜，也站得笔直，下盘一动不动。两个人你来我往对拆了几招，温行野慢慢有了些兴趣‐‐这丫头不错啊！砌儿说她双腿已废，不会是假的吧？他有心想要看看，但是好歹名义上还是公公。哪有公公去看儿媳妇双腿的！也不多说，两个人打了一上午，各自汗湿重衫。最后还是温老夫人觉得不成体统，前来斥走了他。然而温老爷子毕竟技痒，下午又过来，拿了沙盘跟她纸上谈兵。左苍狼从来没有过什么长辈，这时候也没什么顾忌，说：&ldo;屋子里又湿又冷，把我扶到院子里再说。&rdo;温老爷子瞪她：&ldo;你就这样跟长辈说话？没大没小！&rdo;左苍狼说：&ldo;那你还玩不玩了？！&rdo;温行野想了想，想要伸手扶她，实在也下不去手。只得叫了丫环过来搀扶，他自己出去，在院子里搭好锦垫竹椅。左苍狼坐在竹椅上，冬日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还感叹：&ldo;唉，我们两个人，居然只有一条腿可以用。&rdo;温行野一个爆粟子敲她头上，两个人各拿了小旗，重新在沙盘上划分自己的势力范围。左苍狼坐久了，想要动一动，试了半天，最后双手握着伤腿，放到旁边的石凳上。一转头又过来排兵布阵，温行野越来越怀疑她的腿伤是假的了。他伸出手，在她膝上一按，心中却是一惊‐‐所触之处，膝骨全碎，只能摸到皮下碎骨碴子。若非重器所砸，伤不成这样。他暗自吃惊，旁边温以戎睁着圆圆的眼睛，问：&ldo;爷爷，您为什么要摸姨娘的腿？&rdo;温行野一个耳光就抽了过去。温以戎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余秋淑和温老夫人都赶了过来，急问：&ldo;什么事？怎么了？&rdo;温以戎一边哭一边说：&ldo;爷爷摸姨娘的腿！然后还打我……&rdo;温行野：……左苍狼：……温行野虽久不上战场，却极好这弓马之事，府里夫人和儿媳都是大家闺秀，没人说得上来这些事。如今左苍狼过来，倒是能解个闷，是以他便经常过来。左苍狼反正是行走不便的，府中不会有人给她医治，伤势根本没有好转。有个人经常过来，总比一个人闷在床上好。是以对温老爷子每日过来纸上谈兵倒也欢迎。两个人先是赌花生米，后来觉得没趣，便开始赌钱。奈何她是个不会迁就长辈的，经常把温行野气得暴跳如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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