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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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带着马小伟他们走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何母逡巡在楼道里。她看见骆闻舟，又将疑虑重重的目光落在马小伟身上。骆闻舟对马小伟说：&ldo;那是何忠义他妈。&rdo;马小伟原本无精打采的脚步突然顿住，一脸惊惧地看向她。瘦弱的女人和憔悴的少年面面相觑，好一会，大约是少年的模样让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何母试探着问马小伟：&ldo;你……你认识我儿子吗？&rdo;马小伟倏地退后半步。&ldo;我家忠义是个好孩子，你认识他，是不是？&rdo;何母哆哆嗦嗦地往前走了一步，殷殷地看着马小伟，看着看着，眼泪&ldo;刷&rdo;一下下来了，她梗着脖子，抽了一口细细的长气，&ldo;谁害死他的呀？啊？娃，你告诉姨吧，到底是谁害死他的？&rdo;马小伟的眼圈通红，继而毫无征兆地&ldo;噗通&rdo;一声跪在地上。&ldo;我，是我！&rdo;他嚎啕大哭起来，&ldo;我对不起忠义哥，对不起你……对不起……&rdo;于连二十一马小伟已经是第二次在公安局里口述自己涉嫌杀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少年比受害人家属哭得还凶，几乎要以头抢地，旁边两个警察反应过来，赶紧冲上来架起他，在何母的哀叫声中把马小伟拉走了。骆闻舟没想到自己随便一句介绍居然还引发了这么个变故，一个头变成两个大，预感今天晚上是个不眠夜，只好飞快地给他家那楼的物业管理员发了条短信，央求人家去给饥寒交迫的骆一锅抓一把猫粮。郎乔正要领着费渡去做笔录，骆闻舟一抬头叫住他。&ldo;哎，&rdo;骆闻舟没称谓没落款地说，&ldo;谢谢啊。&rdo;费渡没想到此人的狗嘴里居然吐出了一颗象牙，有些意外，他脚步一顿，端出了总统就职演讲一般的风度，十分正经八百地一点头：&ldo;不客气。&rdo;骆闻舟吊着高低眉目送着他模特的背影，莫名想起了趾高气扬的贵宾犬，很想追上去往他手里塞一根&ldo;文明棍&rdo;。不过他俩掐了七年，直到刚刚才看到休战的曙光，骆闻舟也不想没事找事，于是按下了自己种种才华横溢的奇思妙想，转身拍拍肖海洋的肩膀：&ldo;你跟我来吧。&rdo;肖海洋默不作声地跟着他来到了一处单独的询问室，有些神经质地扶了一下眼镜，他不躲不闪地看着骆闻舟：&ldo;我现在不是以协助办案的警察身份来说话了，对吗？&rdo;骆闻冲肖海洋一伸手：&ldo;坐吧，那你觉得自己是什么身份？&rdo;肖海洋也没客气，应声直挺挺地坐了下来：&ldo;我是嫌疑人还是证人？&rdo;骆闻舟笑了，习惯性地翘起二郎腿往后一靠，后背的伤口立刻抗议，冲着他的痛觉神经尖叫了一声，疼得他差点当场呲牙。骆闻舟强忍着保持住了气质，半身不遂地坐正了，闲聊似的开口问：&ldo;工作几年了？&rdo;肖海洋：&ldo;两年……一年半。&rdo;&ldo;哦，刚过实习期没多久吧？&rdo;骆闻舟点点头，他回忆了片刻，接着说，&ldo;我小时候，我爸本来想让我报考国防生，但是我当时叛逆期没过，他说往东偏往西，我说&lso;我才不去撒哈拉研究导弹&rso;，然后自己跑回学校乱填一通，那时候受香港警匪片影响很深，总觉得警察都是梁朝伟和古天乐，于是错入了这行。&rdo;肖海洋非常严肃地接了一句：&ldo;撒哈拉不是中国领土。&rdo;骆闻舟：&ldo;……&rdo;这个小青年真挺会聊天的。肖海洋可能也意识到了，坐姿更紧绷了些：&ldo;您接着说。&rdo;骆闻舟感觉肖海洋可能不知道什么叫&ldo;放松&rdo;，于是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他正色下来，单刀直入地问：&ldo;你究竟是立功的同行、证人还是嫌疑人，都得看接下来的调查结果‐‐你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也准备坦白你知道的一切，对吗？&rdo;肖海洋点点头。&ldo;好，&rdo;骆闻舟说，&ldo;我先从眼前的事问起吧，你今天晚上为什么要把马小伟送过来？&rdo;&ldo;因为有人要杀他灭口。&rdo;肖海洋不假思索地回答，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了一个手机，已经非常妥帖地用证物袋装好了，递给骆闻舟，&ldo;今天晚上我和另一个同事值班，这是他的手机，来信息的时候他睡着了。&rdo;骆闻舟隔着透明袋快速扫过短信内容，和郎乔说的对得上，于是放在一边：&ldo;你没事为什么会看别人的短信？&rdo;肖海洋说：&ldo;我在监视他。&rdo;这个年轻人语速很快，不大会笑，和人说话的时候，他的肢体语言一直是紧绷的，时不常有扶眼镜攥拳头一类的小动作，很不像个&ldo;见过世面&rdo;的成年人，倒是有点像那种发育到四肢不协调的中学男生。骆闻舟看着他，感觉要是把费渡的油滑分给他一半，这俩人大约就都正常了。&ldo;那你又为什么要监视他？&rdo;肖海洋抿抿嘴：&ldo;我可以从头说吗？&rdo;骆闻舟点了头，肖海洋深吸一口气，略微思量片刻，条分缕析地开了腔：&ldo;我们那里的氛围和市局不太一样，不是重要场合或者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我们通常见不着王局，他对我们有什么指示，都是通过黄队‐‐哦，花市区分局刑侦支队负责人，全名是黄敬廉‐‐来传达。&rdo;&ldo;黄队和副队关系很一般，但是在我们部门里，有其他几个同事是他的心腹和&lso;重点培养对象&rso;，有时候有事，他会直接叫自己的人去做，别人有时都不知道他们在忙什么，副队基本被他架空了，什么事也管不了。&rdo;&ldo;我一直以为黄队是以自己的喜好挑选工作骨干，也没大在意，毕竟从小到大，这种小团体都和我没什么关系。直到有一天，辖区派出所报上来一个案子‐‐他们发现了一个女孩的尸体。正好是夜班时间，那天该我当值，我本来已经准备好要出发，没想到被同事拦了下来……就是那部手机的主人，他说隔天他家里有事，问我能不能跟他换个班，我们私下里互相换班很正常，我没多想，就同意了，最后是黄队带着那位同事出警的。&rdo;&ldo;黄敬廉当时也在？&rdo;骆闻舟一顿，追问，&ldo;死的那个女孩叫什么名字？&rdo;肖海洋：&ldo;陈媛。&rdo;骆闻舟微微一眯眼：&ldo;为什么会记这么清楚，对你来说，陈媛有什么特别之处吗？&rdo;&ldo;我看过的东西大多都记得，现在还能报出&lso;520&rso;案时你们开到现场的那辆警车车牌号，您需要……&rdo;&ldo;……&rdo;骆闻舟哭笑不得，这小眼镜的画风和花市区分局简直格格不入，他连忙一摆手，&ldo;不用报了，我相信，你快接着说吧。&rdo;肖海洋顿了顿，随后话音一转：&ldo;不过那个死者确实有点特殊，当时有一张尸体的照片传过来，她死的时候，身上穿着镂空的上衣和超短裙，脸上画着浓妆‐‐那件上衣穿反了。有一种女装的扣子是在背后的，如果没有领子，乍一看很容易弄错前后，只有上了身，才能感觉到脖子、腋下处不协调，我当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的衣服很可能是死后被人换上的，如果是那样，那这起案子可能涉及他杀。我和同事换班的时候也特意跟他们提到了这一点……&rdo;骆闻舟的手指轻轻地敲着桌子，没插话，他也调取过陈媛案的材料，他清楚地记得，女尸身上的衣物没有异常，那件背扣式的上衣也并没有穿反。&ldo;我知道这案子的调查结果，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了，黄队他们把这事定性为&lso;卖淫女死于吸毒过量&rso;，我去问过那位同事，死者那件穿反的衣服怎么解释的，他躲躲闪闪了一会，只说是我看错了。&rdo;肖海洋说到这里，长长地停顿了一会，&ldo;我没有保留那张照片，当时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看错的可能性不是完全没有‐‐但是当天下午，我的工资卡上就莫名多了两千块钱的转账，短信备注写的是&lso;奖金&rso;。我们工资不算高，大家养家糊口，生活压力都很大，偶尔有奖金，一定会集体口头庆祝，整个队里的气氛都会不一样，那次却根本没有人提，临下班，黄队才特意找我过去，提了之前的几项日常工作，说我工作认真负责，这笔钱是他找王局特批的，用于鼓励刚参加工作的&lso;先进&rso;。我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那笔钱我没有动，因为我怀疑它是&lso;封口费&rso;。&rdo;骆闻舟一听就懂，那就是明目张胆的封口费：&ldo;但是你没有证据，陈媛案的结案报告处理得很干净，没有破绽。&rdo;肖海洋两颊紧了紧，好似颇不甘心地点点头。骆闻舟吐出口气：&ldo;然后呢？那天在案发现场，你为什么暗示我们发现尸体的地方不是第一现场？&rdo;&ldo;我觉得黄队他们可能有什么问题，所以经过考虑，奖金的事当时没有声张，&rdo;肖海洋微微抬起下巴，示意骆闻舟旁边证物袋里的手机，&ldo;我找机会在这个同事的手机上装了个病毒，偷偷打开了他的gps，每天监控他的行踪。&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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