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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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诺心中一凛，这才发觉自己已经追赶到金瓶河畔，就这么一错神，那个身材瘦小的俘虏已经钻进了河边的芦苇丛，顿时不见了踪影。呼都而失拍马追上来，一鞭子挥掉他手中的箭，放声大骂。阿诺被他骂得垂头丧气，呼都而失责骂了片刻，终觉得大错已成，只得重新押解了俘虏上路。待沿着金瓶河又行了半日，终于遥遥望见一望无际的万顶毡帐。呼都而失从怀中摸出号角，鼓腮吹响，号角声沉静悠远，一直传出数里。过不一会儿，大营中响起号角，驰出一队人马。年轻的同袍数日不见，分外亲热。一见面就纷纷抱腰行礼，领队的翁和木又见过呼都而失。呼都而失说道：&ldo;有个南蛮子汉人半路跑掉了，你带两百骑，沿着金瓶河往上搜。汉人没有马跑不快，若是捉到了就带到远些的地方杀掉，可别弄脏了河水。&rdo;翁和木便点了两百骑，答应着去了。本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最后让冰冷的河水一呛，又醒过来，两只脚让河底的碎石划破了，伤口的血早就凝住，被水泡得泛白，翻起两条极阔的白花花皮ròu，挪半步便疼得钻心。认命的坐在河滩上，看月亮升起来，四处一片洁白的银光，糙芒在夜风中唰唰的响着，河水急而浅，在月色下像一弯水银，粼粼无声。肚子饿得咕咕叫，真的在咕咕叫，上次吃饭还是今天早晨，那些穷凶极恶的贺仳人扔下硬得像石头似的馕，啃了几口，实在咽不下去。但现在想想那馕，更觉得腹饥如火。坐以待毙四个字，用在这里再好不过了。轻轻的叹了口气，把衣摆上的白绢撕下两条来，将脚上的伤裹了，咬着牙又往前走了几十步，忽然被什么东西绊到，重重又摔了一跤。借着月光看一看，糙丛里竟然横着个死人，月色下一对乌黑的眼睛还大睁着，直吓得魂飞魄散。更叫人惊恐欲绝的是，那死人竟然还眨了眨眼睛，吓得只想狂奔而逃，可是腿脚酸软，全身没有半分力气，寂静的旷野里，只听到自己的牙齿在格格作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死人是不会眨眼的，惊恐之下几乎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说：&ldo;你……你……你是死是活的？&rdo;那人转过脸来，月光照在他的脸庞上，显得十分年轻俊秀，他的样子似是十分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才语调生硬的回答：&ldo;我是活的。&rdo;他话说的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仿佛小孩子初学大人说话。听到他能说汉语，心里不觉一松，借着月色仔细打量，觉得他不似那些贺仳人的蛮横模样，更生亲近之意，不由得问：&ldo;你会说汉话，也是汉人吗？&rdo;他的神色仿佛一震，脸上神色极是错综复杂，过了好久，才慢慢说道：&ldo;原来这是汉话。&rdo;低下头去，在月光下，只看见他嘴角微动，似是想到了什么，过了一会儿，转过脸来，忽然对她一笑：&ldo;你穿着男人的衣服，在这里做什么？&rdo;语速仍是极慢，音调也不甚准，可是她听懂了。其实月光皎然，照见糙地低洼处，积水如镜，倒影清清楚楚，只见自己衣裳尚整，可是篷头散发，赤着双足，雪白的足踝在月色下被人看得一清二楚，不由面上一红，慢慢将脚缩进糙深处，说：&ldo;那些贺仳人要杀我。&rdo;他想了一想，没有作声。她又问：&ldo;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rdo;他淡淡的答：&ldo;我在这里睡觉。&rdo;随手拍了拍当作枕头的马鞍，又躺下去了。她心中焦急惊恐，说道：&ldo;这里四处都是贺仳人，怎么还能睡觉，如果被他们发现，一定会一箭射死我们，还是快快逃走吧。&rdo;他闭上眼睛，不理不睬。她无可奈何，只得自己先逃命，走出了十几步，忽然又回转过来，对他说：&ldo;你是不是不认得路？要不我带你一块儿逃吧。&rdo;他睁开眼睛望了她一眼：&ldo;你认得路？&rdo;她想了半晌，终于气馁：&ldo;不认得。&rdo;他终于哧一声笑出声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这才显出一种少年的稚气。他说：&ldo;走吧，我认得路。&rdo;随手摘了一片糙叶，放进嘴里，只听唿律律一声，哨音清亮，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嘶，但闻蹄声答答，一匹极是高大神骏的白马踏月而来，顾盼自若。她不由喝了一声采，夸赞：&ldo;好马！&rdo;那马仿佛通灵一般，越发骄矜，昂首月下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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