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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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灯熄灭，韩念想站起来却双腿无力，一使劲就从长椅上摔倒在地。视线模糊，听觉模糊，一切感官都模糊了起来。她看见蓝色的身影走近，她却看不清，她听见那些字，那些短语，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努力用最后的意识把它们拼成语言。&ldo;还好动脉瘤没有破裂，只是血流过快引发剧烈头疼和短暂休克，但是颅内的动脉瘤已经濒临破裂的临界点了，病人不可以再受到任何一分的刺激，否则，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rdo;韩念听见&ldo;没有破裂&rdo;四个字，然后她觉得自己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过度紧张后的瞬间放松，身体轻飘飘地扬了起来。她听见有人在她耳畔叫她的名字，她很想对他们笑一笑，说自己没事，可是她却累得只想睡过去……☆、part60韩念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很美好，她知道。但她却不得不让自己挣脱出梦境，从那个温暖的、甜蜜的世界里挣扎出来，跳进寒冷的、残酷的这一边。那里像冰窟，又像无尽的黑夜，但是却有星光指引她前行。她的星光，她的唐亦天。&ldo;唔……&rdo;她睁开眼，明亮的白炽灯晃得她睁不开眼。她下意识地侧脸避让，窗外也是一片通明澄澈。一场大雨后的天空像新染的缎面一般艳丽，韩念很久没看过这样的好天气。&ldo;醒了？&rdo;唐亦天坐在床边守了她一夜，他的伤口虽然愈合了大半，但一夜熬下来满脸倦容，难掩疲惫。韩念抬手揉了揉酸胀的眉心，直身坐起来。她是睡了一夜，可脑海中不断闪现各种各样的画面，以至于她此刻仍觉得大脑一片混乱，混混沌沌。&ldo;恩。&rdo;她点头问他&ldo;你没睡？&rdo;唐亦天扶着床边撑了一把站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像是哄小孩子一样打发她，&ldo;我不困。&rdo;&ldo;他……还好吗？&rdo;韩念仰望着他问，唐亦天勾起嘴角笑了一下，&ldo;没事了。人还在icu，不过据说今晚就可以出来了……&rdo;韩念低下头，无力地绞着手指，她本以为泥石流已经触碰到了她对父亲最坏的了解，却没想到，她还是太傻了。她不可能，或者说，不敢去想她的父亲竟然连她也骗了，还骗了那么多。她有些想哭又有些想笑，&ldo;你还记得吗？你和我说过，我做的一切是多么荒唐可笑……现在看来，它比你想得还要荒唐可笑。&rdo;&ldo;小念。&rdo;唐亦天坐到床边揽住她，&ldo;这都过去了。&rdo;&ldo;可是我过不去……&rdo;韩念环抱着他，紧紧贴在他的胸膛上，那里是最宽厚温暖的港湾。母亲去世后，韩念以为在这个世界上她还有父亲，离开唐亦天的时候，她依然相信她还有父亲。可她曾经有多么坚定那个信念，如今就有多么讽刺。她不是天真的少女，受不得半点打击，这个世界充满了欺骗，她不会为此矫情地哭泣。她只是不曾想过，骗她的人，是她最亲的亲人。&ldo;我想出去走走。&rdo;她说，&ldo;带着我，还有耀灵，我们离开好不好？去澳洲？或者南非？你以前说过会带我去一次……&rdo;唐亦天扶住她的双肩，她低着头回避他的目光，像个知道自己犯了错的孩子一样，逃避直视，逃避面对。&ldo;小念，你得待在这里。&rdo;&ldo;为什么？&rdo;她抬起眼，澄澈的双眼闪动着水光，写满了哀求，&ldo;为什么不让我走？&rdo;&ldo;因为你必须面对。&rdo;唐亦天认真地说，&ldo;我知道很难。但是我们都会陪着你。&rdo;&ldo;可是我不想知道。&rdo;韩念一眨眼，泪水就滚落在浅蓝色的被单上，深了一小块。&ldo;我不知道我是谁，也不想知道他究竟做了多少……&rdo;她接受他是一个坏人，但能否别让她去了解细节，她怕还要知道更多。&ldo;你不一定追究什么，但你应该陪他到最后。&rdo;他收紧了手掌，像一个沉稳的兄长，给予她坚强的后盾，却也要让她学会独立面对。&ldo;因为如果不那么做，你会一辈子后悔和痛苦。&rdo;唐亦天看着她，深邃的眼像星河一样璀璨，在那里，慌乱得想要逃离一切的她也平静了下来。浅浅的吻落在她的额上，&ldo;别怕。&rdo;虽然韩念曾不止一次想过死亡，却从未真真切切体会过死亡。那种在生与死之间走一场的感觉，她无法想象。是像白天突然变成黑夜，还是像沧海化作桑田？在一瞬间，看透一切？韩复周醒来的时候，眼前不再是灰墙铁窗，周围的一切，都是明亮的。亮白、浅蓝，像天空一样素净。头还隐隐地疼，鼻腔中的导管和身侧的仪器告诉他，他最后的记忆并不是梦，他是真的在一瞬间，头痛欲裂，然后天旋地转倒了下去，。他稍稍侧脸，就看见坐在病床边的韩念……和唐亦天。耀灵在唐亦天的怀里像只不安分的小猴子爬来爬去，看到韩复周醒了，他是一个叫出声的人。&ldo;外公！&rdo;那声音清脆极了，像是有无限的活力。韩复周努力牵动嘴角，让自己笑了一下。耀灵从爸爸怀里跳了下来，小手扶着床边，看着脸色苍白的老人，关心地问，&ldo;外公，打针疼吗？&rdo;&ldo;不疼……&rdo;韩复周张口，接着呼吸管，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却多了一分慈祥。韩念不知道，她还能否用&ldo;慈祥&rdo;这个词来形容他。&ldo;外公真勇敢。&rdo;耀灵竖起大拇指，&ldo;妈妈会表扬外公的，然后我们一起去吃炸鸡……&rdo;唐亦天笑着起身，一手把耀灵夹到腋下，俯身对韩念说，&ldo;我先带他出去，太吵了。&rdo;病房门关上，一室安静，只剩下沙沙的呼吸声。韩复周像是在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那双锐意的眼眸变得浑浊起来，瞳孔中的亮光消失了。韩念知道，那是他曾经有的、即使在深牢大狱也不曾放弃的‐‐野心。它终究如流星一样陨落了，韩复周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希望，起码他不可能再从她这里得到希望。而除了她，他在这个世上，还能依靠谁呢？&ldo;我的病……很严重吗？&rdo;韩复周问她，无论答案是什么，他都想知道。韩念无奈地点点头，不知为何就红了眼眶。她真的不是他们的孩子，没有范心竹的果断，也没有韩复周的狠心，她只是一个伪装坚强的人。韩复周看向白净的天花板，这里太过干净，竟让他觉得有些无所适从。&ldo;小念。小念不是她的名字，是我给你起的名字……&rdo;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ldo;你并不完全是她。虽然我思念她，但是我知道，你是你，她是她。我承认在一开始，我只是想蒙蔽自己，又或许是连你都不会相信的愧疚……很多时候我看到你，确实会想到了她。&rdo;&ldo;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我的女儿还在，她一点点长大，会是什么样子。&rdo;韩复周说着，侧目看她，&ldo;谢谢你，帮我实现了。但是……对不起。&rdo;韩念只是平和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滚动，没有掉落。她咬着牙，让自己不掉眼泪。&ldo;你是不是在想，我的话还能信吗？&rdo;韩复周深吸了一口气问她。韩念不知该不该点头承认，她不怕承认自己不再信任他，她怕的是眼泪掉下来，就承认了自己的软弱。她真的、真的不想听到他向她坦白一切。&ldo;你不信，也是对的。&rdo;韩复周叹息，&ldo;在这个世界上，我也不信其他人。因为不信，才能一步步走下去，但是……我好像错了？&rdo;&ldo;你真的认为你错了？&rdo;韩念趁他没注意，抬手抹掉眼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清冷镇定，&ldo;还是你只是为了骗我……&rdo;韩复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还是继续说自己的，像是一个撒谎太久的人，即使没有良心谴责，也会有想要倾诉的时候。&ldo;我没相信他们，可他们也没相信我。就像你妈妈，如果她不是被人挑唆怀疑我有情妇，她就不会去监听我的电话，也就不会知道她本来不该知道的事……又或是唐凯，被骗有什么不好呢？非要知道真相，为了什么？小念，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信任我，信任我的，只有你一个。&rdo;&ldo;曾经。&rdo;韩念斩钉截铁地打断了他的话，&ldo;以后不会再有了。&rdo;韩复周一点也不意外，似乎也不悲伤，好像从地狱走了一遭，便再没有什么可怕可想的。&ldo;但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你的父亲‐‐我，绝不是最肮脏的那个人。&rdo;&ldo;我知道你不是，但你也不是好人。&rdo;韩念回道。他苦笑一下，没有否认。韩念犹豫了一下，主动问了他一个问题，&ldo;你还记得我原来叫什么名字吗？&rdo;可这唯一一个问题，韩复周也没能回答她。&ldo;我不知道，当初就是因为你没有人认领，被确诊大脑震荡丧失了记忆，我才会收养你。&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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