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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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过后，她被无心叫去了顾大人房内。顾大人坐在床上，满身都是粗肥皂的气味；月牙仔细端详他，感觉一晚上不见，他竟像瘦了一圈似的，一个脑袋缩在棉袄领口，脖子都没了。天气寒冷，房内又没烧炉子，所以无心带着月牙也上了床，守着棉被还能温暖一点。无心倚靠床头坐了，月牙袖着双手偎在他的身边；无心对着床尾的顾大人一招手，顾大人像只大号孤雁一样，犹豫了一下，末了也挪过去了。无心抬起双手，一边揽着月牙，一边揽着顾大人。两个人都知道了他的底细，然而还依旧和他好，所以他决心要保护他们，要让他们都活到老，活到发苍苍齿动摇。无心没提顾大人日了鬼，只说他是受了勾引才进了小春子的客房，而在他进房之前，自己先人一步的开窗户潜了进去，把他从恶鬼手中营救出来。月牙听到此处，忍不住埋怨顾大人：&ldo;就跟几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也不仔细想想，天上连馅饼都不掉，能平白给你掉个婆娘？&rdo;顾大人垂着眼皮，一声不吭，和月牙一样把手揣进棉袄袖子里。他不是个易动感情的人，几乎就是铜皮铁骨狼心狗肺，然而想起小春子一声接一声的&ldo;走&rdo;，他难过了。很用力的清了清喉咙，他极力的找话来说，不敢深想：&ldo;怪不得丁大头不抓张小毛子专抓我呢，原来是有人给他吹了枕头风。&rdo;无心对月牙解释道：&ldo;岳绮罗嫁给了丁大头做九姨太。她控制了七姨太‐‐就是小春子的魂魄，让她成为行尸走肉追来长安县。&rdo;然后他转向顾大人又道：&ldo;活人的三魂七魄和身体附得很紧，不是轻易就能全被收走的。小春子的体内既有残余魂魄，又被岳绮罗另找冤魂附了上。冤魂戾气很重，本是占了上风；然而小春子大概是一直对你存了一缕牵念，所以相见之后，她竟是暂时镇住了冤魂，想要救你。&rdo;顾大人吸了吸鼻子：&ldo;嗯。&rdo;无心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后背：&ldo;岳绮罗施在小春子身上的法术，已经被纸符破了。小春子魂飞魄散，从此世上再没有她。你放心，她不痛苦了。&rdo;月牙叹了口气：&ldo;姓岳的怎么还没完了？一开始是拿纸人吓唬我们，现在可好，改派死人上阵了。善恶到头终有报，就没人能收拾她？&rdo;无心想了一想：&ldo;控制魂魄，凭的是念力。纸人一旦远离了她，恐怕也就不会太听话，而且一个火星弹出去，就能把它烧光。换了尸首就不一样了，骨肉和纸毕竟不同，只是时间久了，免不了要腐烂。&rdo;顾大人失魂落魄的答道：&ldo;原来鬼上身也不容易，怪不得都要修炼成煞。&rdo;月牙表示赞同：&ldo;对呗，还是自己的东西用着顺手。&rdo;无心拍着左右二人，慢慢的又道：&ldo;岳绮罗也许是得知了小春子和顾大人的渊源，所以才派了她来长安县。小春子连连的让顾大人走，可见她来意不善，是要伤害顾大人。而凭着岳绮罗的本领，没有必要和丁大头合作……&rdo;无心没再说下去，心想岳绮罗先前袭击过月牙，现在又袭击顾大人，显见是要让自己变成孤家寡人。其实变成孤家寡人也没什么，只是月牙已经和自己成了亲，离开自己也不好再嫁；顾大人又是个光杆司令，想当土匪都无山可上。所以他不能让步，他对岳绮罗让了步，就对不起了月牙和顾大人。况且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他想和月牙好好过上几十年的日子，不想天天提心吊胆。最后，无心开了口：&ldo;天亮之后，我送你们去个安全地方。&rdo;月牙和顾大人一起莫名其妙：&ldo;去哪儿？&rdo;无心答道：&ldo;青云观。&rdo;隔着中间的无心，月牙和顾大人大眼瞪小眼：&ldo;去青云观？人家能让咱们白住吗？&rdo;无心很亲昵的和月牙贴了贴脸：&ldo;我有办法。等到安顿你们住下之后，我要去趟文县。放心，不会久，两三天就回来。&rdo;夜探天亮之后，无心付清房钱，坦坦然然的带着月牙和顾大人离开旅店。月牙倒也罢了，顾大人一步三回头，不住去望小春子的房门。后院已经隐隐弥漫开了尸臭，不过前院正有一辆收夜香的大粪车经过，大粪车顶风臭出十里地，伙计捏着鼻子皱着眉毛，也就彻底忽略了自家的异味。无心一拽顾大人的袖子，不让他东张西望，免得惹人注意。离开旅店数了数钱，月牙走去买了十个菜包子，菜包子全有拳头大，顾大人吃了五个，月牙吃了三个，无心吃了一个半‐‐他见月牙吃得舔嘴咂舌，仿佛是意犹未尽，就把剩下半个也给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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