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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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第2页）

&esp;&esp;他的喉咙发干……

&esp;&esp;简易的冲凉棚里，单军在冷水里狠狠地冲着。

&esp;&esp;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通透，浇灭一身的燥火，也浇醒昏乱的脑子。

&esp;&esp;他觉得自己不正常，甚至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不正常。

&esp;&esp;他脑子里的念头，被他自己压下去，他觉得那是个昏杂的错觉，是他的脑子在这个见鬼的地方见了鬼，撞了邪……

&esp;&esp;射击场上，连绵不绝的枪声震荡着群山。

&esp;&esp;一批批的兵冲上，对着各自的靶子，枪声连环大作。

&esp;&esp;旗帜挥下，单军抄起手边的零件，以令人目不暇接的速度拼装枪械，动作冷酷果断，零散的部件在他手上像长了眼睛，在眼花缭乱中飞速重组。三下五除二就推枪上膛，咔嚓声中

&esp;&esp;单军挣扎着被周海锋扶起，子弹嗖嗖地从他们头顶飞过，周海锋紧抓着单军的手躲避着子弹，拉着他跳进了茂密的丛林……

&esp;&esp;教官在林外，低头掐着表。

&esp;&esp;横七竖八躺在边上的兵们像一群死鱼，卫生员围绕着他们。单军抬眼望着树叶缝隙洒下来的阳光，像死过了一次，连思维都是麻木的。他甚至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到这里来遭这个罪。

&esp;&esp;又有人向终点跑来，油彩被汗冲成了汗泥，破烂的衣服和满身伤痕，用尽最后的力气向终点挣扎。兵们沉默地看着他们，教官也沉默。

&esp;&esp;林中只有他们破风箱般的喘气声和坚持的脚步声。他们到了终点，倒在地上，两眼空洞。没有庆贺，没有欢喜，只有沉默。因为他们已经淘汰了。

&esp;&esp;越接近最后的日子，每一天的淘汰，都显得那么残酷。

&esp;&esp;一个老兵拖着一只伤脚，在终点前十米摔倒。他想爬却爬不起来，艰难地往前挪动。有人要去扶他，被他甩开，他在所有人默默的注视里，爬完了最后的十米。

&esp;&esp;越过了终点，他没爬起来，呆呆坐在地上，突然仰天发出了像困兽般的嘶吼：“……为什么是我——！……我不想走！！……”

&esp;&esp;他嚎啕大哭，哭声悲壮惨烈，那是一个老兵绝望的哭声，让每个人听了心碎。

&esp;&esp;他已经到了年限，没有转士官的兵淘汰回去，等待他的就是退伍。他将永远地脱下这身军装，告别军营，而这一切只差了最后一步。这一步，宣布了他军旅生涯的结束，明年，他再也没有机会重来，他永远失去了这个机会。

&esp;&esp;有人掉泪了。只有当过兵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感受。

&esp;&esp;单军定定地看着那个痛哭流涕的老兵。

&esp;&esp;军人，这身军装，这个五角星。他从有意识的时候起，就知道将来他要走上这条道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他从来没想过有什么感觉，好像是顺理成章，从没有真正想过它的意义。

&esp;&esp;一个即将脱下军装的人流下的泪水和绝望的哭声，此刻，带给了单军震动。

&esp;&esp;有人走了，有人留下。有人想留下，却只能永远地失之交臂，留下一辈子的遗憾。

&esp;&esp;周海锋扶起那个老兵，将他身后的枪正好，捡起地上的钢盔，重新戴在他的头上。

&esp;&esp;老兵一瘸一拐地走向那辆要将他们送走的卡车。

&esp;&esp;上车前，他转过身，周海锋抬起右手，对着他涕泗横流的脸，敬了一个军礼。

&esp;&esp;老兵泪眼滂沱地挺直了脊背，还礼……

&esp;&esp;身后的人们都站起来，齐刷刷地抬起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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