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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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俨在心里摇头，这傻瓜总有一天得被人啃得连渣都不剩。说个小谎都不会。过了一会儿，阿绿期期艾艾的声音又响起：&ldo;严哥……&rdo;&ldo;嗯？&rdo;&ldo;你……是不是和魏哥吵架了？&rdo;万籁俱寂的夜晚，连楼上人家的咳嗽声都听得分明。阿绿等得快要睡着，才模模糊糊地听见严俨的回答：&ldo;嗯。&rdo;之后，阿绿不做声了，因为，宽叔没有教。彻夜不归的第三天，魏迟就找来了。这些天来，严俨第一次在太阳底下看见他晃荡。还好，地上有他的影子，说明前几天躺在自己身边的是个实实在在的活人，而不是哪家的孤魂野鬼。严俨自嘲地想着。抢先一个箭步走上前去堵住店门，严俨低头，弯腰，伸手指引：&ldo;欢迎光临，先生是洗头还是剪发？&rdo;服务行业标准的笑容，标准的语气，标准的问候。魏迟站在门外，脸上的疲惫有增无减：&ldo;怎么不回家？&rdo;严俨看着自己的脚尖，又是一抹笑：&ldo;先生，现在生意比较忙，座位都满了，你要不要过会儿再来？&rdo;&ldo;你两天没回家了。&rdo;魏迟的脸色很不好，头发蓬着，眼眶里的血丝多得好像能溢出来。严俨还想笑。魏迟哑着嗓子低低地喊他：&ldo;严俨！&rdo;如果这时候回过头去照一照悬在墙上的镜子，严俨一定会发现，其实他的模样比魏迟也好不了多少。&ldo;去哪里了？&rdo;严俨终于不笑了，两眼盯着他铺满胡渣的下巴冷冷地反问：&ldo;你呢？去哪儿了？&rdo;&ldo;我……&rdo;魏迟语塞。&ldo;你不告诉我，我凭什么告诉你？&rdo;&ldo;有、有一些应酬，暂时的，再过两天就没事了。&rdo;他紧张的时候就会摸着口袋四处找烟，严俨抬着下巴，看他攥着打火机，点了几次却都没点着。魏迟的表情更焦躁了，索性从嘴里拔下烟，连同打火机一起扔到地上：&ldo;做生意弄晓得伐（你知道吗）？册那，晚上一起喝喝酒唱唱歌正常伐？我又不是不回来的！&rdo;或许是职业病，看着他那一头乱草似的油腻腻的头发，严俨就觉得心里的火苗子蹭蹭地往上冒：&ldo;正常。你去相亲也很正常。&rdo;魏迟的面孔顿时涨得通红。店里的客人们大喊冷得受不了，纷纷要求把玻璃门关上。严俨转手带上门，两个人面对面站在寒风凛冽的台阶上斗气。一门心思顾着老板娘的宽叔忘了给伙计们换新制服，数九寒天，严俨还穿着单薄的衬衣，亮闪闪的西服背心罩在外面等同于不穿，没多久，严俨的牙齿开始打颤，瘦削的身体站在风里，随时随地能被吹倒一般。看他还硬撑着站在那里不吭声，魏迟的脾气弱了，脱下外套塞进了他手里：&ldo;降温了，多穿点。&rdo;严俨捏着厚实的布料，嘴唇狠狠地抿在一起。&ldo;真的是生意上的事情，原先以为是小事，没想到，弄得有点大……也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rdo;他编排着句子试图解释。&ldo;到底是什么事情？&rdo;严俨直截了当地提问。&ldo;这个……&rdo;欢乐的音乐不适时宜地奏起，魏迟看了一眼号码，握着手机退开了几大步才开始接听。他在通话的间隙时不时向这边望来，严俨拿着那件带着体温的大衣站在门边看着他，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躲闪和回避。&ldo;有急事，生意上的，要马上过去。&rdo;他急匆匆跑来，目光游移，神色紧张，&ldo;真的，严俨。&rdo;&ldo;哦。&rdo;严俨答应着，却把手里的大衣又送还到他手里，&ldo;那你就去吧，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再来找我，包括，你的相亲。&rdo;魏迟张开嘴想再解释，严俨推开门，径直走进了店堂里间。等严俨再度出现在店堂里的时候，门外已经没有了魏迟的踪影。现在的客人们总是赞不绝口地夸严俨服务态度好，恰到好处的微笑，轻柔体贴的动作，恭敬俨然的表情。若是前几年，其实学徒工严俨跟所有那般年纪的少年一样桀骜不驯，会跟客人顶嘴，会向看不惯的人甩脸色，冲动起来挽起袖子就要打架。棱角一点点被宽叔的打骂和岁月磨平，脾气随手艺渐长而收敛，所有客人不喜欢的个性都包裹进名为斯文的表像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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