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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雪下得越来越大了,风像是刀刃一样,能将身上的肉硬生生地剜下来。
&esp;&esp;她感觉脸颊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面上覆了层薄薄的寒霜,冷得牙齿都开始发疼。
&esp;&esp;如果实在没有人,她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傻等着,这天气太冷了,别说她受不受得了,就说身负重伤的裴军师肯定是捱不住的,必须得另找一个地方稍作休息。
&esp;&esp;张蕊心头窜起怒火,在短暂的安静后,愤愤地,又踢了医馆的大门一脚。
&esp;&esp;然后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这个死气沉沉的地方,先找个能遮蔽风雪的住处。
&esp;&esp;张双璧事先给裴军师上过了药,他身上还带着股苦涩的香气,然而,因为不确定军营内的医师是不是奸细,所以张双璧只能用自己常备身侧的药,无异于杯水车薪。她终究是要去找个医师过来,只不过,她担心裴军师可能撑不到那一刻了,还是先找个歇脚的地方为妙。
&esp;&esp;就在张蕊迈着僵硬的步子走下台阶的瞬间,她听到了一点异样的动静。
&esp;&esp;是犬吠,从医馆里传出来的,劈开呼啸的风雪,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中。
&esp;&esp;张蕊的动作顿了顿,不敢置信一般的,睁大了双眼。
&esp;&esp;犬吠只有一声,紧接着的,是慌乱的脚步声,刻意放得很轻,却还是被她听到了。
&esp;&esp;为什么直到现在,医馆内的狗才叫了一声。
&esp;&esp;为什么脚步声响起之后,犬吠声便停止了。
&esp;&esp;一切早已昭然若揭。
&esp;&esp;这医馆内有人,而且醒着,无比清醒地,听着她在外面像个疯子一样敲门求助。
&esp;&esp;张蕊忽然觉得头晕目眩,她此前在雪地里走了那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像此时此刻这样觉得冷,不是身上冷,是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冷意,将她的血液冻结成冰,堵塞住喉咙。
&esp;&esp;明明在的,明明是听着的,为什么不肯开门?为什么不肯施舍任何善意?
&esp;&esp;在这些人眼中,她像什么?耍猴戏的吗?是他们无趣的等待中唯一的乐子吗?
&esp;&esp;一时间,所有情绪涌上心头,张蕊觉得眼睛酸涩,分不清到底是愤怒更多还是绝望更多。
&esp;&esp;她猛地吸进一口风雪,呛得浑身发抖,意识清醒过来,才肯背着裴军师继续往前走。
&esp;&esp;如果他们不肯开门,那就换下一家,先找个地方,让裴军师暖暖身子再说。
&esp;&esp;唯有苍天可知,鹅毛大雪中,少女背着一个瘦弱的男子艰难地前行,头也不回地从医馆大门口离开,挨家挨户地敲门过去,边说我是镇峨王的小女儿,边说我身边有伤患,能否让我们暂住片刻,可所有的门都闭得紧紧的,像座无声无息的坟冢,将他们隔在外面。
&esp;&esp;她甚至能够念出这些人家里住的那些人叫什么名字。
&esp;&esp;但是藏在里面的人却始终不肯回应,就像不认得她一般。
&esp;&esp;只有一个老人,在她狂乱的敲门声过后,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您请回吧。
&esp;&esp;张蕊好像头一次听见风雪以外的声音似的,强打起了精神,说道:外族还未攻破城门,镇饿王此时正与士卒死守阵营,我身边只有一个伤患外面是安全的。
&esp;&esp;难保有个万一嘛。老人操着一口浓浓的口音,说道,你们是上阵杀敌的将士,个个都有本事,不像我们这些普通百姓,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我们连保命机会都没有的噻。
&esp;&esp;然后他听见嘭地一声响,如同惊雷炸响,吓得屋里的人一哆嗦。
&esp;&esp;张蕊心中的愤怒在霎时间倾泻而出,她的手狠狠地砸在门上,木门上有颗翘起的钉子,嵌进她的血肉中,她却浑然不觉一般,一下,两下,继续砸了上去,血液溅了出来,握掌处已经一片血肉模糊,她冷眼看着,反而放声大笑,笑声中蕴藏的恨意让听者感到心悸。
&esp;&esp;你以为镇峨军是为了谁而守的城?张蕊将话一字一顿嚼碎了说出来,你以为镇峨军是为谁流的血?是为了你们这些人啊,为了你们这些自私又愚昧的普通百姓,为了你们这些不知悔改的混账,为了你们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你知道多少人因此丧命吗?
&esp;&esp;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只知道龟缩在自己的壳里等待天亮啊!
&esp;&esp;门的另一端没有再传来任何声音,这冰天雪地中,又只剩下了让她痛恨的风声。
&esp;&esp;这座城已经死了,张蕊想,尽管外族还未攻破城门,但这座城已经沦陷了。
&esp;&esp;她绝望地转过身去,托了托裴军师的膝弯,甚至不敢告诉他这些事实。
&esp;&esp;嗯,裴军师,你之前和我提到的,你远嫁他乡的女儿,她叫什么名字?
&esp;&esp;若你一心牵挂她,不如等这次的战乱过去之后,找个空闲的机会,去看看她?
&esp;&esp;兴许是因为许久没有等到回应,张蕊的情绪逐渐低落下去,几乎濒临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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