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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当然也不是全然没有谈笑,有几个人在调侃前总统的惊人语录,说这次也是死前吓一吓人,放在这满室寂然中,越发显得苍白,无异于一种无人捧场的自我安慰。陆芷听得苦笑,陆汀则闷头剥虾,装听不见,唯独邓莫迟仍然毫无波动,他还是安静的,十分配合地解决掉陆汀给他选的每一盘食物,自己拿回来的却只有一颗桃子。
&esp;&esp;他把它放在最后,连着它晕着粉红的、毛茸茸的皮,一口一口地吃完,又把桃核擦干净,塞到陆汀手里。
&esp;&esp;“以前那颗我弄丢了。”他看着陆汀发红的眼睛。
&esp;&esp;“所以这颗你不应该好好收起来吗?”陆汀噙着点笑,推他的手指。
&esp;&esp;邓莫迟却不肯接,坚持道:“你帮我收好。”
&esp;&esp;他理直气壮得就像马上有大事要做。
&esp;&esp;从欣古医院离开时,已经有不少人在室外等待了。那个沉甸甸的时刻,离现在还不剩一个小时,下层的地面上、特区的大厦顶部,到处都挤满仰面四望的人。stshadow缓速行驶,影子从满城人丛划过,绕过都城的各个区域,从(完结)
&esp;&esp;那不是眼前出现的景象,陆汀却能够看到几个闪回,就好比光线无需经过空气传播、眼球折射,直接投放在他的大脑。
&esp;&esp;是天上的黄雾。浓重,不均匀,没有尽头可言。近距离地看,置身其中地穿过它,窒息感扑面而来,这就像是邓莫迟眼中所见,通过某种不为人知的路径,传回陆汀手里。
&esp;&esp;邓莫迟在告诉他“我没事,不要担心”吗?
&esp;&esp;可他却抓不紧。当他集中精神也瞪大眼睛,试图看得更清,雾气就即刻消失无踪。于是面前昏暗的空气又重回视线,陆汀低头望向都城拥堵的路,怀疑自己刚刚出现了幻觉。
&esp;&esp;他跑到家里的安保室,顺利解除安全锁定,又跑回停机场,开走东南角停的那架v7涡轮飞行器,那是陆岸平时通勤用的,也是家里目前剩下最结实最先进的一架。陆汀在警校专门练过此类飞船的驾驶,上手很快,他开着它来到下层。
&esp;&esp;他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
&esp;&esp;街头游行的人有很多,蹲在墙角发愣的也不少。还有趁机的、在混乱中被撞倒在地摔得头破血流的……人们相互推搡,咒骂,几个警察举着大喇叭在其中艰难移动,拉出了一道又一道警戒线,却还是难免厚此薄彼。陆汀觉得这会儿所有人都该在自己家里待着,既然都这么没用,那就乖乖等着别人来救自己。但这显然并不现实,紧跟于公信力之后,人类对未来的信心都崩塌了,又怎么能指望他们寄居于角落,用理性和道德来约束自己?不仅仅是都城,全世界都是如此,和末日连在一起的那个词永远是狂欢。
&esp;&esp;但总得做点什么。陆汀又想了一遍。他不想等邓莫迟回来,威胁走了,人类自己把自己打了个七零八落。他也知道自己能做的都是有限的,那又如何?思考太多带来的必然是犹豫,看到迷路的小孩、衣不蔽体的妇女、正在挨打的人造人,他跟着本能去做就好了,把他们捡回自己的飞船,等攒够了一舱,就把他们安置在自己家里。
&esp;&esp;再之后,等总统府也放不下了,那就打开毕宿五,陆汀本是这样打算的,很快就发现是自己太乐观,发出去那么多邀请,愿意加入他的还不到一半,他硬把一个烧伤的孩子抱上飞船,那孩子的妈妈不肯上来,小孩就哭叫着跳下了舱口。
&esp;&esp;竟然宁愿忍着伤,被人群的乱潮吞下,也不愿被他带走。
&esp;&esp;陆汀意识到,他们并不相信自己。
&esp;&esp;也对,也对,他默默想,我的确不值得相信。船里已经有人在咳嗽了,氧气的衰减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也都作用在每一个人身上,而陆汀能做到的也只是把人送到自己家之后,打开制氧机,启动每一台服务机器人给他们递送饮食,处理伤口,然后自己坐回飞船的驾驶座,再次出发。
&esp;&esp;途径的公告牌和全息投影都在播放同样的东西,那是来自政府的紧急通知,让陆汀想起几天之前,他也是这样开着飞船,擦肩而过的是自己的通缉令。也想起那时候,邓莫迟叫他“王子”。故国的王子。现在国的确成了故国,但王子呢?他是否有资格拥有子民。到现在他仍是如此贫弱,没有帮手,人微言轻,而满世界的奄奄一息是救不完的。
&esp;&esp;有时他会闭上眼,仍然能看到某些闪回——还是那些灰黄的雾气。神相就是这样的吗。这到底是不是幻觉。陆汀在心里问了无数个问题,但邓莫迟只给他这一个无声的解答,他就这么小心翼翼地、不敢不信地,捧着这一点点联系。
&esp;&esp;每一根弦都绷紧,时间又过去将近两个小时,含氧量掉到10,陆汀刚放下第三批难民,也不得不给自己戴上呼吸面罩,行至撒克逊河下游的港口。他准备去人造人聚居地看看,突然就听到了爆破的巨响——不同于其他角落混乱的火力,这声爆破沉闷,震天动地,且近在咫尺。在他越过河面的那一刹那,有碧绿光线从水面破出,他一回头,只见身后光芒大盛,空气被点燃得不剩下半点乌黑;又当他扭转角度,降落在那条久违的街巷,陆汀得以较为完整地观察这柄光剑,如山般宏伟,也如海浪般高昂,从河面拔起,一直刺向天空。
&esp;&esp;就算进了浓雾,仍有光芒隐隐透出。它没有被雾气吞噬。
&esp;&esp;飞船旁边,那栋淡黄色的平房已经坍塌了大半,看看碎砖上积攒的泥泞,这坍塌也不是最近几天才发生的事。但门口邓莫迟做的排水系统还在。陆汀从飞船跳下,跨过管道,一步步爬上废墟,目光始终钉在半空。那光线正在迅速扩散,笔直的形状铺展开来,形成一圈柔和的辐射面,同时,它也不是孤零零的。
&esp;&esp;还有爆破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每一声都拔出一柄光剑,又抹出一片广袤的辐射,直逼那些遮天蔽日的雾霭。黑暗被驱散了,在高楼之间、城市边缘,甚至更远,到了海岸线以外……那种碧色幽深而柔和,不动声色地持续殖入,陆汀爬回飞船又开回到撒克逊河上方俯瞰,没有任何恐惧,他是第一个走入绿光的人,垂下眼,那污浊的河水不知何时变得清透,滚滚东流着,可见河底荡漾熊熊绿光。
&esp;&esp;看起来就像——有一团火焰在水下燃烧!
&esp;&esp;“几个观测点的含氧量已经停止下降。局部已经开始回升。”cy在耳麦中提醒道,“宇宙大力怪先生,虽然还没有官方通报,但社交网络显示,同类现象在整条赤道都有出现,不过分布不均。”
&esp;&esp;有什么真实地发生了。有什么,被做到了。陆汀按住闪烁的心跳,闭了闭眼。这次他什么都没能看到,连那点蒙尘的闪回都不见,他又把天窗打开,映照满天的绿色又茂盛了许多,贴着穹窿流动,就像极光……而黄雾正在散去,褪色一般,在绿光的搅动下慢慢消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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