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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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第1页）

&esp;&esp;“没……还有一些。”她硬着头皮回答。只是长此以往，没有进项，金山银山也总有亏空的一天吧？不过沈轶刚醒，她还舍不得拿这些事情难为他。

&esp;&esp;“都买了什么？”

&esp;&esp;“买了院里的丫头，还有……冬天的袄。”苏倾有点愧疚，因为都不曾给他买过什么，但愿他不会问起。

&esp;&esp;沈轶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那眼里冷淡淡，把书页一撂：“给我买什么了？”

&esp;&esp;“买了……炭。”苏倾想得鼻尖上沁了汗珠，坐立难安地辩解了半晌，茫然睁大了眼睛，声音也颓然低下去，“都烧掉了。”

&esp;&esp;沈轶忽地瞧着她笑了。

&esp;&esp;从他那绷着嘴角的冷淡的表情，到恶劣地弯起嘴角，不过一瞬间，苏倾尚没反应过来，呆呆望着他，他已凑过来，在她颊上恶狠狠掐了一把，便走去捏捏她挂在外间的红色冬袄：“怎就买这一件？薄得纸糊的一样。”

&esp;&esp;“银子多的是。”他淡淡说，“没了管我要。”

&esp;&esp;他知道大姐儿娇，在家过的是锦衣玉食的日子，那都是要拿金银堆出来的，半点不能委屈了。

&esp;&esp;临平来过一次，全然不敢置信在床上躺了三年的死尸一般的人，竟能如常坐在桌前，且这三年宛如时光在他身上，如微风轻轻带过，没留下丝毫痕迹。

&esp;&esp;他身上那股暮气烟消云散，像是处在他从未见过的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代。

&esp;&esp;临平围着他绕了一周，又是哭又是笑：“沈二，你眨眨眼睛。”

&esp;&esp;“点个头？”

&esp;&esp;“对我笑一笑？”

&esp;&esp;沈轶眉宇间挂着不耐，临平转到这边，他就把脸扭到那边，忽而瞥见苏倾眉头一皱，把拇指含进嘴里，伸手在苏倾手上一拍，吓得她手里的李子和小刀都掉了：“谁让你动刀。”

&esp;&esp;苏倾忙把李子捡起来，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瞧着他：“我在给你削水果。”

&esp;&esp;沈轶将她削了一半的李子夺过来，照着没削的那面咬了一口，恶狠狠地瞥她一眼，苏倾便咬住唇不再说话了。

&esp;&esp;临平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把头凑过来，悄声劝道：“你也不要待人这么凶嘛。你不在的时候，这丫头片子独个儿撑起了东院。客观地说，你能醒，得谢谢你嫂嫂。”

&esp;&esp;这便径自触了沈轶的逆鳞，他饭都没留临平吃，就将他扫地出门。苏倾挽留不住，起身要去送，手腕被沈轶抓住，毫不客气地往眼前一扯，寻觅起来：“划哪儿了？”

&esp;&esp;蜷起的食指上浅浅的一道沁了血珠的划痕，他的喉结微微一动，冷冷抬眼看她，倒像是恐吓。

&esp;&esp;苏倾同他对视了片刻，忽而朝他小心一笑，那笑有几分卖乖的羞涩，唇红齿白，仿若春风拂槛：“晌午买的李子好吃吗？”

&esp;&esp;“还行吧。”他随口道，心里想，大姐儿好会讨饶，竟然最知道他吃哪一套，拽着她的袖中伸出的手不放，“李子削什么皮，不许削。”

&esp;&esp;“李子皮是酸的。”

&esp;&esp;“就喜欢吃酸的。”

&esp;&esp;苏倾手里捏着紫色的陈李，想一下便觉后牙发酸，按了按自己的腮帮子，沈轶取了把匕首在指间转了一转，刀柄敲敲桌子，不耐道：“拿来，我给你削。”

&esp;&esp;二月底天已暖和，草长莺飞，再提动身去琼岛的事情，沈轶无所谓道：“那走吧。”

&esp;&esp;这多年来，至亲早已离世，沾着血缘的唯有沈祈，沈家于他称不上真正的家，他对于荷乡的情感，甚至及不上他对关外驻营地的离离野草。

&esp;&esp;但真正决定即刻动身，是在一天下午过后。

&esp;&esp;天边晚霞瑰丽，染就了层层叠叠的火烧云，沈祈又一次踏足东院的时候，苏倾反手关上门，将沈轶挡在里头。她不希望二少爷醒来的事被沈祈夫妇知晓，最好能悄无声息地告别天涯。

&esp;&esp;她立在门口，用脊背抵着门，挡住了里面的人一下一下故意挑衅的敲门声，笑道：“我的丫鬟在同我玩呢。”

&esp;&esp;沈祈瞧她的目光依旧失魂落魄：“小艾，我先前送的东西，你怎的又送回去？是不是夫人为难你？”

&esp;&esp;他可知道锁儿那性子，能捏在手里的绝不肯给人。

&esp;&esp;“倒没有，只是大哥送的东西贵重，我们东院不敢收。”

&esp;&esp;沈祈默了片刻，只道：“你不要怕。”他喃喃自语了好一阵，回头看着松树顶，自嘲地笑道，“是我对不住你，就是把能给的都给你，该恨的还是要恨的。”

&esp;&esp;清脆天真的声音将他打断了：“大哥，你说什么呢？”

&esp;&esp;沈祈回了神，只笑了笑：“没什么。”他又认真地注视她的眉眼，当年苏倾扮成男装上学，眼睛里也是这样亮而有神的，瞧他的时候礼貌又大方，抿着笑的嘴角又带着女孩子软和的矜持，路口学子来来往往，她站着仔仔细细地收心爱的纸伞，抬眼见他还在等，便朝他一笑：“沈兄，你先行吧。”

&esp;&esp;那个时候他也会想着法儿地排挤不喜欢的人，耍心眼夺取夫子的宠爱，手段看来幼稚不堪，却好像是他这辈子度过的最轻松愉快的一段日子。现下他曾经的夫人和他引以为敌的弟弟，都离他而去，他在这世上，竟头一次体会到了难以言说的寂寞。

&esp;&esp;他对小艾道：“人一辈子，究竟活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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