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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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生又一点头，&ldo;哦。&rdo;龙相收敛了笑容，开始狐疑地审视露生，&ldo;你怎么了？我打了胜仗，你怎么不为我高兴？&rdo;露生答道：&ldo;我胆小，吓着了。&rdo;龙相对着他眨了眨眼睛，又伸舌头舔了舔牙齿。像要吃了他似的，龙相咽了一口唾沫，&ldo;你‐‐你生气了？&rdo;露生口中不言，脚步不停，只从鼻子里向外呼出两道粗气。龙相把马鞭子交到左手，腾出右手去拉扯露生的衣袖，&ldo;为什么？我惹着你了？&rdo;露生甩开了他的手。龙相拧起两道眉毛，想了又想，最后问道：&ldo;是不是因为我不跟你回家，你就生气了？&rdo;他在思考，露生也在思考。露生发现龙相这话，乍一听是没有错的。自己此行就是为了带他回家，而最后他也的确是没回家，自己也的确是生气了。但事实上全然不是这么回事。他不会因为龙相不听话而生气，不听话是龙相的常态，听话就不是龙相了。但是他懒得多解释，怕自己解释到最后，把一颗心都掏出来给他看了，结果他冷不丁地又冒出一句狼心狗肺的话，再把自己冻透一回。龙相又拉扯了他一下，&ldo;露生，你怎么像个娘们儿似的，就知道回家回家！我不回家自然是有我的道理。我要是跟你回家了，后来能转败为胜吗？第一仗就失败，我往后还怎么出头？你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怕我死。可你也不想想，我吉人自有天相，我能死吗？&rdo;露生听了这话，就感觉自己方才缄口不言是明智的。自己为他泼了满腔热血，他给自己的评语是&ldo;像个娘们儿&rdo;。听他那个意思，大概还不是丫丫那种招人喜欢的娘们儿，而是黄妈之流，讨人嫌的老娘们儿。龙相见露生总是淡淡的、不搭理自己，便又没轻没重地推搡了他一把，&ldo;本来我打算到前头县城里歇一歇，顺便处理一下腿伤，既然你急着让我回家，那我不歇了，我直接往回赶。这回好了吧？&rdo;露生听到这里，忽然连怒意都消失了，仿佛对待龙相，自己连愤怒都属于对牛弹琴。无精打采地叹了一口气，他停下脚步转向龙相，开口说道：&ldo;给我一匹马，我走累了。&rdo;龙相立刻命令士兵让出一匹马来，又歪着脑袋盯着露生，哧哧地笑道：&ldo;你这脸也太红了，你半夜见鬼了？&rdo;露生飞身上马，低声答道：&ldo;嗯，见鬼了。&rdo;这一条路，露生来时走得已经算是顶快，但也走了一整夜加上大半天；如今龙相一行人凌晨返回，因为这一回不必畏首畏尾，催马跑得痛快，而且半路还有专门的队伍等候，让他们换了一次马，所以时间大大缩短，居然在天黑之前便到了家。到家的时候，露生已经变了模样。这一路在马背上，他和平常的骑兵一样，也对付着吃喝了几口，所以并不是饿得脱了形貌。满脸浮肿着鼓起大红包，他纯粹是被蚊子咬变了形。这蚊子包发作得缓慢，在路上暗暗地壮大，壮大到了最后，丫丫跑出来迎接他们时，第一眼竟没有认出露生。幸而露生率先下了马，丫丫从他那宽肩长腿的身形上才辨出了他。辨出之后，她很惊讶地哟了一声，&ldo;大哥哥这脸……&rdo;龙相跳下马，摇晃着站稳当了，&ldo;他让人亲了，亲成这样儿了！&rdo;丫丫一愣，对着龙相睁大了眼睛，而龙相不等她发问，自己忍不住笑道：&ldo;蚊子亲的。他多风流哇，往草里一钻，立刻就让母蚊子看上了！&rdo;既然是蚊子咬的，那丫丫就不在乎了。而露生站在原地，眼前世界不知怎的，总像是要旋转颠倒。他想自己真是累坏了，当务之急是洗个澡睡一觉，其他的话，明天再说吧！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了。扭头又看了龙相一眼，他心里不动感情，纯粹是出于习惯和责任开了口，&ldo;你先让医生过来处理你的腿伤，处理好了再休息。&rdo;然后又对丫丫说道：&ldo;你跑趟厨房，让人挑几桶热水过来，我洗个澡。&rdo;丫丫答应一声，立刻转身跑了。不出片刻的工夫，男仆用扁担挑来了大桶的热水，军医也拎着医药箱赶过来了。这院子里的浴室，就建在正房后头，平日被人称为洗澡屋子。屋子开了两扇门，一扇是对外的，一扇连着龙相的卧室，便于他洗完澡直接光着屁股钻热被窝。露生从对外的那扇门走了进去，关门脱衣坐进了浴缸里。在坐下去的一瞬间，他眼前猛地黑了一下，就感觉自己头重脚轻，险些轻飘飘地从浴缸里翻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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