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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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夷看得出来，狼金与风昊等人脸上都露出了忧虑的样子。不想让母亲担心，她托辞有不解的问题，想问老师，去了风昊的帐篷里一问究竟。帐篷里的人很齐，一见到她，狼金笑了：&ldo;我还想你什么时候过来呢，本来不想告诉你的。&rdo;&ldo;咦？真的有事情吗？我就看你们脸上有点愁。&rdo;狼金道：&ldo;再过两天，咱们就要分头走啦。我可得回去了。&rdo;她是戎王之臣，自然要往西归国。&ldo;为这个发愁？不像吧？&rdo;卫希夷不客气地说，&ldo;我看就是有别的事儿，你们不说，除非这事儿不发生，不然我一准会儿知道的。早说晚说都是说，做人坦诚一点嘛。&rdo;狼金吐血：&ldo;坦诚……&rdo;风昊道：&ldo;告诉她吧。&rdo;当下由姞肥来解释：&ldo;你初学，或许还没察觉，这场雪恐怕不会小。&rdo;卫希夷小心问道：&ldo;咱们没迷路吧？&rdo;&ldo;啊？&rdo;姞肥一怔，&ldo;没有。&rdo;卫希夷放心了，她只记得回去的路，如果要回去，那就尴尬了。往前走，如果不迷路，顶多路上辛苦一些，到了地头就好了。何况，一路上有人同行，比起自己一个人有吃有喝却独个儿在山林里行走，可是快活得多了。鄙夷地看了满帐篷的成年人，卫希夷道：&ldo;那不就行了吗？就是走得难一点，又不是走不到。&rdo;狼金加重了语气：&ldo;可是，这场大声，昭示今年气候又会反常。&rdo;&ldo;呃？&rdo;&ldo;去年是这样，今年还这样……&rdo;要出事？卫希夷左瞧右瞧，这事儿她就没办法理直气壮地给大家打气了。她越来越明白，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想生存下去还是很容易的，哪哪儿她都能找着吃的，活蹦乱跳活下去。这么多人就……&ldo;那，大师兄那里有许多人，会不会？&rdo;风昊道：&ldo;且去看看吧。&rdo;狼金低声说：&ldo;此间不合宜，千万去找我。&rdo;卫希夷小心地问：&ldo;去投奔你，有什么不好吗？&rdo;&ldo;没有呀。&rdo;&ldo;那你们愁的什么呢？&rdo;成年人的哀愁，小朋友是不懂的。依旧是姞肥给她解释：&ldo;这个……总是奔波，到一处一处不合适，未免有些不吉。我们在想，是不是哪里错？&rdo;卫希夷正要继续问，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尖叫。众人相望一眼，齐齐奔出。一个小帐篷里里外外聚了好些人，一个厨娘抖抖索索地爬了出来。狼金手下一个青年男子，从她的小帐篷里扒拉出了一颗头骨。大师兄此时天色已黑。一个帐篷里出现了一颗头骨。狼金镇定地道：&ldo;都围着做甚？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给她重支个帐篷！&rdo;继而命人取了些酒食权做了个祭祀。祭酒浇到地上，肉食投入火中，围观的人明显发出了放心的出气声。狼金皱眉，命人看好厨娘，又下令封口，皆不许再谈论此事。她自己却撩开帐篷的门帘儿。帐篷比起风昊等人所居的大帐简陋了许多，却也挖了一个小火塘，用以烧柴取暖，骨头便是在火塘里被发现的。厨娘是个实在人，自己也想住得舒服一点，动手将火塘往下掘了一掘……卫希夷跟随风昊妄图溜进小帐篷，被风昊提着领子往外扔。她反手向上抱住了风昊的手腕，两条腿跷离了地面，整个人都吊在了风昊的腕子上，让他甩脱不得。风昊道：&ldo;你小孩子家，懂什么？&rdo;&ldo;不懂就跟你学呀。&rdo;&ldo;……这个不是你现在该学的。&rdo;&ldo;遇上了，天意。不要磨蹭啦，快点进去嘛你。吊着不累吗？&rdo;风昊恐吓道：&ldo;吓傻了的学生我是不要的。&rdo;卫希夷道：&ldo;快点进去啦！&rdo;风昊将她放了下来，一手牵了：&ldo;走在我后面，让你看才许看。&rdo;小小的帐篷瞬间挤满了人，也不显得很冷了。挖开了火塘，姞肥将手中的火把凑了过去，却发现下面有不少的人骨。风昊一抬袖子，宽大的袍袖将卫希夷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卫希夷巴着他的胳膊：&ldo;让我看看。&rdo;姞肥等人皆说：&ldo;这回真不能看。&rdo;卫希夷上天入地，本领不小，风昊对付她只用一招‐‐暴力镇压。气得她旋过身去，与风昊背靠背，倚着风昊的腿坐下怄气。风昊惊悚了一下，将她提了起来：&ldo;知道下面是什么吗？你还坐！&rdo;&ldo;站着也不给我看呀！&rdo;狼金叹息道：&ldo;我们都是要手上染血的，本也该让你练练胆子，可是这回不一样。&rdo;卫希夷轻轻地&ldo;哦&rdo;了一声，不再争论。她一向认怂很快，不让做的事儿，争不过就先放下。父母、老师、同门，是她信任的人，不让看就是有缘故咯？最要紧的是‐‐打又打不过！不认怂也争不过，不如装乖，过一时再旁敲侧击。于是，卫希夷乖乖地、软软地说：&ldo;那以后，可要告诉我哦。&rdo;狼金也舒了口气：&ldo;好，会告诉你的。现在？&rdo;卫希夷二话不说，扭头便走。狼金将帘子扒开一道缝儿，看她直直进了女杼的帐篷，对里面点了点头。就像狼金说的，天下多攻伐，明日便要手上染血，试胆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帐篷里的尸骸，却是另有缘故。姞肥拣出几块骨头来，就着火把认真看了看，道：&ldo;不是人祭。&rdo;狼金道：&ldo;还用你说？看骨头，有多久了？&rdo;风昊将袖子往上捞了捞，一脸沉肃地道：&ldo;不是新的。&rdo;腐蚀得只剩骨头了。比这个更可怕的是，骨头上面有刮痕。指着骨头上几处刀痕，风昊道：&ldo;看，这一具埋在下面，刀痕便少些。在上面的，连指骨上都有了。&rdo;微一用力，骨头便被掰断了，风昊皱眉：&ldo;煮过的。先吃肉块肥美的地方，最后啃到了指骨，吃得越来越少的缘故。&rdo;人相食。几人面面相觑，这才是不让小孩子看的原因。告诉她人相食，与让她亲眼看到，是不同的。几个都是见过些世面的，沉默得并不久，风巽道：&ldo;去岁年景便不好，今年春雪又这般大，这是要出事儿呀。&rdo;风昊道：&ldo;还早，哪有那么容易就出事的？总要拖个几年的。申王的运气，开始变差了呀。&rdo;狼金殊无敬意地道：&ldo;他已经走了二十年的好运了，走点背运也是应该的。咱们也该早做准备啦。再走几天，咱们就得分开了，万望保重。但求有同进退的一天。&rdo;风昊将手中的骨头抛下：&ldo;埋了吧。此事不要再提起了，明日开始，加快赶路。无论到了哪里，都要广积粮。&rdo;狼金等一起应声。姞肥犹豫着问：&ldo;那希夷？&rdo;风昊道：&ldo;我来教吧。&rdo;师生几人并不知道，卫希夷已经触摸到了真相。‐‐‐‐‐‐‐‐‐‐‐‐‐‐‐‐‐‐‐‐‐‐‐‐‐‐‐‐‐‐‐‐风昊不肯让她看尸骸，她也不想说出来让卫应听，卫应在她眼里也还小呢。她悄悄对女杼咬咬耳朵，女杼道：&ldo;知道了，怪不得看这土堆是有些眼熟的呢。这里人堆起来祭祀用的吧。&rdo;提到祭祀，母女二人都安静了下来，女杼道：&ldo;睡吧。&rdo;&ldo;嗯。&rdo;女杼母子三人，与庚在一个大帐篷里住下，同住的还有夏夫人赠与的两位侍女。庚与卫希夷二人的铺位相连，两人在龙首城便是同室而居，此时还是头碰头。庚听着帐篷内的呼吸声渐渐平稳了下来，帐篷外面也安静了，只有火塘里的柴还在尽职地燃烧着，不时发出哔剥之声。悄悄伸出一根手指，伸到卫希夷的被子里面，戳了一下。卫希夷还没睡着，猛地睁眼翻身看了过来。庚小声地说：&ldo;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rdo;&ldo;嗯？&rdo;&ldo;夫人没说错，那是个祭台，祭台往西再走些路程，会有一个荒废了的村落，&rdo;庚慢慢地说着，&ldo;听他们说，挖出骨头了，说不定我认识呢。&rdo;&ldo;什么？是被杀的吗？&rdo;&ldo;嗯。杀完了吃。&rdo;&ldo;先吃孩子，肉最嫩。我没吃……我父母是谁也不知道的，缺吃的时候，没人给我吃的。开始看我太瘦了，费柴，没煮我，让我跑了。也没能跑多远。&rdo;&ldo;饥荒？这种地方？不能去别处觅食吗？我们从天邑出来，没走太远吧？申王不管吗？&rdo;&ldo;还有战乱吧。王畿之内，也有叛乱的。打仗打输了，又没人收留什么的……&rdo;也将手伸到庚的被子里，拍拍她的背，卫希夷道：&ldo;以后都会好起来的。&rdo;&ldo;天灾人祸，我早看明白啦。人就是这样的。&rdo;庚说话的时候很冷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现在十一岁了‐‐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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