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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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闻朝中，御史弹劾，请裁撤该地镇守。朱厚照下敕，令其改过，却并未将人召回。实因杨公公收取的路费，五成送回内库，四成购买粮食棉衣，供边军所用。余下一成，多数打点都司上下，少数落进自己口袋。无论如何，辛苦费总要有点。天子高举轻放，都司体会圣衣，也未落井下石。杨公公成了不倒翁，无论御史怎么参，左摇右摆，就是不倒。论起奉旨贪污，在杨公公面前，刘公公和杨御史都属小字辈。后因反对声浪委实太大，辽东都司也扛不住，杨公公上言请罪，主动撤销关卡。然而，关卡没了，官道旁的&ldo;茶水摊&rdo;取而代之。路费变成茶水钱，照收不误。对此，御史也是没辙。设立关卡，自当义正辞严加以痛斥。路边几个茶水摊，如何弹劾？杨公公办事聪明，茶水摊的掌柜都是民户和退役边军，借收路费的机会赚些钱财，基本是民不报，官不究。商人不在乎几个&ldo;茶水钱&rdo;。在茶水摊买过&ldo;茶点&rdo;，领了&ldo;凭证&rdo;，附近卫军都会行个方便，知机的盗匪也少有杀人越货。有了富裕，当地村人也能得到实惠。御史再上疏，未必会得赞誉，八成还会被百姓骂一声，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茶水摊的功用，不只为收钱，更为盘查往来商人。如人夹带铁器等严禁之物，一经发现，人货俱要截留，并交卫所镇抚使，严查是否和鞑靼勾连。这样的事情，边军不好做，镇守太监就没那么多顾忌。外部矛盾激化，内部矛盾自会消弭。当下，鞑靼盘踞在明朝北疆，呲牙咧嘴，状似一条恶狼。边疆重镇，文武勾心斗角，宦官御史不睦，平日里吵架乃至抄家伙上，都算不得稀奇。但有鞑靼在侧，必要时，总是能拧成一股绳。牢靠与否，需时间考验。总的来说，在边疆日久，不是数典忘祖，坏得流油，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能守住底线。这样的情况，杨瓒知道，朱厚照更加清楚。查看舆图时，特地对照北疆送回的密报，标出各处关卡，同驿站加以区分。他清楚记得，镇守蓟州太监效仿辽东，同在重要通路设立关卡，盘查往来。商人市盐市粮，不超过一定数额，朝廷并不严格限制。但铁器绝非可交易之物。别说兵器，便是日常炊具，都不许带出关口。这些人敢夹带铁器，究竟有几个胆子？&ldo;这些商人的身份，可能查明？&rdo;&ldo;回佥宪，口音很杂。卑职仅能听出，有两人来自晋地。&rdo;晋地？想起某朝的x大晋商，杨瓒脸色微沉。朱厚照握住马鞭，敲了敲掌心。少年的面容，消去稚气，赫斯之威，凛然彰显。&ldo;先跟上去，沿路留下标记，莫要惊动对方。&rdo;&ldo;遵令！&rdo;护卫抱拳行礼，跃身上马。待其行远，朱厚照唤来谷大用，道：&ldo;谷伴伴，你带两人急速赶往定武卫，传朕口谕，令卫所调派五十官兵，循标记追上这些商人，全部拿下！&rdo;&ldo;奴婢遵命。&rdo;谷大用应诺，并言自去即可。护卫人数本就不多，应留下护驾。&ldo;谷伴伴忠心，朕知晓。&rdo;朱厚照顿了顿，认真道，&ldo;你认路吗？&rdo;&ldo;回陛下，奴婢记得舆图。&rdo;&ldo;朕恍然记得，谷伴伴的方向感似不太好。&rdo;记得舆图，未必能辨别方向。又是遍地大雪，更容易跑偏。为免耽搁，还是带人上路。&ldo;奴婢……遵命。&rdo;谷伴伴眼中含泪，陛下，能否别这么打击人？杨瓒默默转头，熊孩子打击人，道行当真不浅。疼得满地打滚，也只能生受。最后，谷大用同护卫离去，朱厚照身边，眨眼少去五人。带队校尉皱眉，请示过天子，策马回身，停在一处雪窝前，开口道：&ldo;别藏了，出来。&rdo;过了片刻，不闻动静。护卫不耐，策马上前，这才发现，不是对方故意隐匿，实是在雪地里趴久了，又累又饿，几乎冻僵，动一动都困难。&ldo;大、大、大人，&rdo;一名兵卒勉强起身，牙齿磕碰，艰难道，&ldo;小、小的见过大人。&rdo;护卫脸色难看。好歹是京卫，能不能争气点？这样的，别说护卫天子，上马都成问题。没多话，扔出一只水囊，几张干饼，道：&ldo;我等护送天子往定武卫。尔等速速返回。&rdo;天寒地冻，怕还有大雪。继续跟着，没有帐篷衣物，也没有夜不收的本领，冻死在雪地里都没人知道。&ldo;可……&rdo;&ldo;别可了。&rdo;护卫又扔出一个火折子，道，&ldo;瞧见那处林子没有？去捡些干柴，生火暖暖身子。用雪搓搓手脚，别直接烤火。&rdo;说着，又从马背取下一包兔肉，扔给回话的兵卒。&ldo;吃完了，缓过劲来，赶紧回去。今夜必会有大雪，我等护卫天子，没法照看尔等。&rdo;话落，护卫调转马头，脚跟一磕马腹，无需扬鞭，骏马撒开四蹄，飞驰而去。碎雪溅起，崩到脸上，生疼。兵卒这才回神。忙捡起火折子，照护卫吩咐，入林捡拾干柴，升起火堆，烤起兔肉和干饼。饼刚冒出热气，远处即传来奔雷之声。一队衣甲鲜明的骑士，正马腹贴地而来。&ldo;咴‐‐&rdo;距离尚有百米，骑士开始减慢速度。队中分出三骑，径直向火堆奔来。&ldo;前方可是吕百户？&rdo;看到三人，吕百户正要站起身，却被一名总旗拉住，低声道：&ldo;百户，且等等。&rdo;三骑距离不到十步，总旗扬声道：&ldo;尔等是何人？&rdo;&ldo;本官姚谦，金吾卫千户。&rdo;一名骑士亮出腰牌，道，&ldo;观尔等袢袄，可是城门卫？&rdo;仔细辨认牙牌，确定不是伪造，百户和总旗放下担忧，均长舒一口气。&ldo;我等确是城门卫，下官百户吕岩，见过姚千户！&rdo;闻言，姚谦面上闪过喜色。当即翻身下马，问道：&ldo;尔等可知天子往何处？&rdo;天子偷跑出京，内阁觐见两宫，联手压住消息。以&ldo;天子偶然风寒，身体不适&rdo;为名，免升殿早朝，一应朝政事务均交内阁。东华门前的动静，已引起不少人注意，私下里猜测纷纷。内阁两宫均知，消息瞒不了多久，必须早日寻回天子，否则朝中必将生乱。城门卫卒回报，天子往通州。李东阳三人不敢冒险，同厂卫分别调遣人手，派往北上的几条必经之路。&ldo;日夜兼程，必能寻到天子！&rdo;金吾卫领命，往通县寻来。领队者，非是问话的姚谦，而是金吾卫佥事，庆平侯世子顾鼎。为加快行速，金吾卫都是一人三马，几同八百里快骑。问明天子方向，顾鼎立即下令，换乘马匹，尽速赶往通县。&ldo;沿途搜寻，必要追上天子！&rdo;&ldo;遵令！&rdo;彼时，朱厚照一行已抵达县城。&ldo;我等往定武卫办事。&rdo;城门前，卫卒查验腰牌，确认无误，一行人即被放行。通县靠近京师，谓之神京门户。城内驻有卫军，歇脚的商人也有不少。街道两旁，饭楼茶肆不缺，酒馆客栈林立。靠近城西，两座挂着红灯笼的青楼楚馆格外醒目。此刻，正门窗紧闭，不见夜间喧嚣。&ldo;陛……老爷。&rdo;杨瓒打了个磕碰，硬是改口，&ldo;时辰不早，可先到客栈歇息，明早赶路。&rdo;&ldo;也好。&rdo;朱厚照精神头不减，奈何体力有限。能撑到现在，已是相当不容易。护卫得令，立即下马，熟门熟路寻到一处客栈，唤来伙计牵马。&ldo;两间上房，一间通铺。备好热水饭食，快些。&rdo;伙计答应一声，引众人在一楼坐下。少顷送上热水，摆上几盘切好的熟肉，又端来拳头大的馒头，满满的大碗热汤。食物不算精致，却是分量充足。让伙计取来小碗瓷勺，张永舀起半碗汤，自己先用，又切下小半片馒头，几口下腹。确定没有问题，方摆好碗筷，为朱厚照盛汤。&ldo;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rdo;推开小碗，朱厚照抓起一个馒头，狠狠就是两口。端起汤碗，吹了吹，直接往嘴里倒。护卫翘起大拇指，陛下果真有太宗皇帝之风！朱厚照咧嘴，吃相更加豪迈。张永石化当场，险些皲裂。杨瓒转过头，眼不见为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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