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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对了。&rdo;朱厚照忽然转头，&ldo;杨先生要和朕言皇庄之事，怎么会说到这里？&rdo;&ldo;……&rdo;是他愿意的吗？&ldo;如朕先时所言，内库无银，皇庄实不可废，更不能交由户部掌管。&rdo;朱厚照道，&ldo;朝中文武多不交税，库房里的金银怕是比朕都多。将皇庄交给他们，朕等着要饭吧。&rdo;杨瓒苦笑。朱厚照说话当真是百无禁忌。前头拦住，后头又出岔子。好在殿中只有两人，刘瑾丘聚都在门外守者，否则，天晓得明日早朝会是什么情况。&ldo;陛下，臣之意，并非裁革皇庄，是请宫中重新调派庄田管事。&rdo;&ldo;哦？&rdo;朱厚照起了兴致，顾不得发火，忙道：&ldo;杨先生快说。&rdo;&ldo;臣遵旨。&rdo;杨瓒道，&ldo;皇庄内管事职责，臣并不十分了解，只知一人独管，不如两人共管；两人同理，不如三人分权。增设两名管事，不敢言万全，彼此牵顾，总会有些作用。&rdo;&ldo;三人分权？&rdo;朱厚照眸光微闪，没有急着发问，让杨瓒继续说。&ldo;荀子语，人生而有好利。&rdo;杨瓒道，&ldo;世人皆有好利之心，为名，为权，为钱。&rdo;防意如城，人己一视，正因少，才显得珍贵。晋身朝堂，在仕途中打滚，能达到这个高度，不能说没有，实是凤毛麟角。&ldo;庙堂之上如此，山水之远亦如此。&rdo;&ldo;臣年少之时，终日苦读，不知田亩稼轩，若将稻麦放在眼前，恐都分不清楚。如要臣做文章，可几息书就。下田耕种，实在是为难。分不清种子，不识得节气，待秋收之日，怕是会颗粒无收。&rdo;&ldo;杨先生分不出稻麦？&rdo;杨瓒诚实摇头。&ldo;朕却是知道。&rdo;朱厚照很是骄傲，昂着下巴道，&ldo;每年年初，父皇都要祭祀先农，下田耕种。朕捡过稻穗，扶过车犁。今年起，将亲祀农神，杨先生随驾，不妨仔细认认。&rdo;&ldo;是。&rdo;杨瓒无奈。和朱厚照说话，稍不注意就会被带歪，当真要小心。依朱厚照的形貌，幼时必是个白胖娃娃，玉雪可爱。穿着缩小版的大红盘龙常服，提着竹篮，跟在弘治帝身后捡拾稻穗……不能想了，掐皇子什么的，很是大不敬。&ldo;臣举此例，实为禀奏陛下，读书人善笔墨，习武者惯用刀枪，管农桑者本应识田。如臣一般，不识稻麦，不认稼轩，必不能管理农桑。&rdo;朱厚照收起轻松神情，面现沉思之色。&ldo;皇庄出产逐年减少，天灾是一则，管事不识农事，未必不是因由。臣相信，派遣至皇庄宫庄的中官，为天子信任，必也对天子忠心耿耿。但是，&rdo;杨瓒话锋一转，&ldo;如其不能识人，不晓稼轩，被庄头等欺瞒，纵有赤城之心，也愧负身担之任。&rdo;&ldo;杨先生是说，管理庄田的中官被下人欺骗？&rdo;&ldo;臣只是做比。&rdo;杨瓒道。管理皇庄的宦官不贪？杨瓒脑子发抽才会作此保证。但他相信，再贪也有限度，大头依旧属于天子。宦官不同朝官，后者事发，还能在刑部大牢挣扎一下，千方百计保住性命。前者惹来天子怒火，诏狱都不用过，分秒被捏死的命。杨瓒举出此例，目的不是为让朱厚照治贪，而是为下边要说的话做好铺垫。思考片刻，朱厚照点点头。&ldo;杨先生所言有理。管理皇庄之人，应选擅农者，否则被骗都不晓得。&rdo;&ldo;陛下圣明。&rdo;杨瓒笑道，&ldo;另外，皇庄出息不丰，同所种稻麦粮种怕也有关。陛下不妨下令，选老成扶犁之人，筛选培育良种，分出庄田耕种。得高产稻麦，一可丰皇庄出产，奉孝两宫，二可济贫弱小民，彰天子仁德。&rdo;说几句话，就要顺毛拍上一拍，真心累。&ldo;朕明白了，可还有？&rdo;&ldo;汉时，朝廷曾遣使臣出使西域，带回瓜果菜蔬及香料种子，被民间广泛种植。太宗高皇帝年间，船队出海也曾载回紫檀等良木。&rdo;终于要道出真实意图，杨瓒颇有几分紧张。&ldo;臣归京时，曾在城中见到多名番商。可见，国朝虽未遣使，番商却从未曾断绝往来。&rdo;&ldo;杨先生是说？&rdo;&ldo;臣曾闻，海外有粮，亩产高于稻谷黍麦。可许番商以利，令其遍寻粮种，于皇庄内试种。如能寻到丰产良种，解军饷之急，民生之困，陛下当功比汉武唐宗，必为万世称颂！&rdo;估算现下年月，美洲的金银和作物应已开始流入欧洲。土豆需要改良，玉米的话，有种子就能成长。杨瓒对农业不熟，但后世的高产作物，却是知道几种。在灯市见到的几个大胡子番商，不似欧洲人，更像是往来海上的中东人。有钱能使鬼推磨。由他们做中间商，效率远高于组建船队，自行出海。重要的是，短时间内，用不着和满朝文武打嘴仗。如果说动朱厚照，提前将高产作物引入大明，应对后续的天灾人祸，多多少少，总能多几分把握。必须感谢弹劾皇庄的王御史，不是这位仁兄，杨瓒还想不起这件事。只能说机缘巧合，无心之下，给杨瓒送上梯子。只要牢固不断，借力向上爬，已是必然。朱厚照被杨瓒说得热血沸腾。功比汉武唐宗，为万世称颂，想想就很激动。自外邦引入粮食倒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在皇庄耕种。万一走漏消息，又会被言官喷口水。看出朱厚照的犹豫，杨瓒上前半步，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讲述一番。朱厚照舒展眉心，眼睛越来越亮。&ldo;杨先生以为有用？&rdo;&ldo;臣以为有用。&rdo;&ldo;好！&rdo;朱厚照痛快拍板，就这么办！&ldo;陛下英明！&rdo;杨瓒行礼，告诉自己，放心还早。只是迈出第一步，其后必有更多阻力，必要振作精神，才能同某些爱好挑事的同僚大战三百回合。熊孩子犯熊，冒险陪上一回，又有何妨。为胸中仅存的热血，杨小探花握拳，拼了！正德元年，正月庚子，杨瓒回京第三日，天子驾临奉天殿。受够西角门的逼仄，接到换地早朝的口谕，文武群臣无一人反对。御阶前，站着一身蟒服的谷大用。昨日，杨瓒上请完毕，顺带又抽刘公公一顿。谗言惑君，不将天子带向正道，两罪并罚，抽得比上次更狠。朱厚照没有阻止杨瓒。经过杨侍读的一番剖析，朱厚照骤然发现，在胳膊不够粗之前，尝试和群臣掰腕子，实在不是个好主意。就算赢了，也会疼上十天半个月。身为天子，本应是操控棋局之人，撸袖子亲自下场，实在不够明智，完全是傻到冒烟。不承认自己犯熊，错的必须是旁人。想到刘瑾几番&ldo;进言&rdo;，朱厚照差点亲自动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刘公公这顿抽都是&ldo;实至名归&rdo;，半点也不冤枉。于是乎，&ldo;短暂&rdo;间隔之后，噩梦成真，刘公公二次脸肿，复成猪头。据言，因样子过于凄惨，司礼监王提督都生出恻隐之心，对下边的人发话，在消肿之前，轻点收拾。轻点下手，而不是不下手。刘瑾关在屋里，对着墙角垂泪。想干点坏事，怎么就这么难？姓杨的是他今生最大的克星，没有之一！&ldo;天子升殿，跪！&rdo;比起刘瑾和张永，谷大用的声音少去几分尖锐，听着还算顺耳。杨瓒随群臣跪拜，起身时不小心按到前臂，好悬没有呲牙咧嘴。抽人是个力气活，想要可持续发展，必要勤加练习。大殿之上，文武皆以为将继续昨日&ldo;议题&rdo;，要么天子暴怒甩袖，要么又有几个倒霉蛋被大汉将军拖走。不料，朱厚照改换作风，雷厉风行，不给群臣开口的机会，先一步令谷大用宣读圣旨。&ldo;天子敕：召前总镇两广地方太监韦经还朝，查贪污税银，依律严惩。&rdo;&ldo;召镇守江西太监董让，镇守蓟州太监刘琅还朝，交司礼监法办。革镇守山东太监朱云，镇守陕西太监刘云三年禄米。&rdo;&ldo;命锦衣卫严查各地镇守太监，凡有贪酷扰民，斥而不改者，俱押解还京，别选廉正者代之。&rdo;首道惊雷炸响，群臣尚来不及反应，谷大用已开始宣读第二道旨意。&ldo;敕刑部大理寺，联合锦衣卫东厂，严查选婚太监违法之事。各府州县，凡有女子举送，当地选婚太监，衙门官员，俱要严查。证据确凿，当究治其罪，绝不姑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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