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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才点头道：&ldo;是该劝劝。&rdo;杨刘氏长出口气，总算没再让婆婆生恼。&ldo;回头多去走走，带着廓娃和庾娃。&rdo;&ldo;可……&rdo;到底是守孝的人家，杨刘氏自己不碍什么，带上孩子，总觉得不妥当。&ldo;都是亲戚，没那么多忌讳。&rdo;族长媳妇道，&ldo;一日不改嫁，就一日是杨家的人。大郎早晚要接替他爹，你是长媳，凡事不能只顾自己，都得学起来。&rdo;&ldo;是。&rdo;杨刘氏福身，&ldo;媳妇受教。&rdo;&ldo;你也别多想。&rdo;族长媳妇舀起半碗水，倒入面中，道，&ldo;我年岁小时，家里遭过兵祸，惨事怪事都没少见。她是心里不痛快，一时钻了牛角尖，多劝劝就能回转过来。&rdo;&ldo;是。&rdo;杨刘氏接过陶碗，小心道，&ldo;媳妇必不会多嘴，但族里怕会有些言语。&rdo;知道儿媳的担心，族长媳妇道：&ldo;无碍，我同你爹说，必不会有人嚼舌头。&rdo;不提前世，族学办起来，必要延请良师。族里没那么大本事，全要指望杨瓒。谁敢随便嚼舌头，看杨瓒家的笑话，能被全族人的口水淹死。&ldo;娘，您说四郎进京，会不会带上廉娃？&rdo;&ldo;说不准。&rdo;杨瓒在祖宗牌位前立誓，要替兄长育儿成才，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养在身边。留的时间长些，过了正月也好安排。现下里手忙脚乱，天气又冷，别说亲娘不敢撒手，旁人看着都担心。&ldo;四郎不成亲，必是要将廉娃当成儿子养。&rdo;年少丧父，有这样一个亲叔，当真是福气。婆媳俩说着话，手下没停，白胖的面团揉好，重重摔在案板上。&ldo;瞧你三叔的样子，廉娃长成娶亲，必要扛起两房。若是珗哥儿家的不改嫁，也不过继，三房都得廉娃传嗣。&rdo;&ldo;嘶‐‐&rdo;杨刘氏倒吸一口凉气，面团脱手，挂在案板边缘，不是族长媳妇托住，险些落到地上。一人挑三房？真是这般，廉娃将来不是要娶三个媳妇？庄主人家，院子都小。娶到不安生的，住到一起，三天两头吵嚷说嘴，闹得鸡飞狗跳，不是白让人看笑话？&ldo;我也是猜。&rdo;托起面团，族长媳妇拍拍围裙，不甚满意媳妇的大惊小怪，&ldo;真有这个打算，多生几个就是，你一惊一乍的做什么？&rdo;&ldo;是媳妇想差了。&rdo;杨刘氏尴尬笑笑。原来婆婆是这个意思，的确是她想多了。说话间，面已揉好，放到盆里，盖上帘布，等着发起。知晓杨瓒要启程还京，族内不少人家都在准备吃食，面饼包子，各种肉干，不一而足。金银宝钞，四郎都不缺。做些吃食，多少能表达心意。还有人家对着没做完的衣裳鞋袜发愁。本以为四郎能多留几日，想做得精致些，手下慢了点。哪承想，京城来人，这就要走。夹袄没絮全，外袍没上袖，鞋底刚纳好，如何能送得出手？看看没上好的鞋面，左右不是，更觉发愁。不提族人如何，杨瓒因磕头太猛，昏得深沉，到家仍没醒来。杨枞搬不动儿子，请杨玘帮忙。顾千户快人一步，侧身挡住杨玘，将杨瓒扶下马背，打横抱在怀里。&ldo;还请带路。&rdo;见状，杨枞半晌说不出话。委实有些纳闷，儿子和顾大人的交情，当真如此之好？亦或锦衣卫都是如此的雷厉风行，不拘小节？杨玘心宽，见杨枞不动，上前两步，敲响大门。听到声响，杨叔立即穿过小院，拉开门栓。&ldo;老爷。&rdo;杨叔拉开门扇，见到顾卿怀里的杨瓒，担忧问道，&ldo;四郎这是怎么了？&rdo;&ldo;以后再说。&rdo;杨枞摇摇头，顾卿已抱着杨瓒穿过大门，停在院中。侧头看向杨枞，似在询问，该将人送到哪里。&ldo;且往这边。&rdo;正房是杨枞住着，杨瓒归乡省亲，仍住在东侧厢房。推开房门，迎面一股暖意，书香裹着墨香，清雅端肃，令人精神一震。&ldo;劳烦顾千户。&rdo;&ldo;伯父无需这般客气。&rdo;大步走到榻旁，顾卿放下杨瓒。俯身之际，嘴角似有笑意。在场锦衣卫均双眼瞪圆。千户大人在笑？不是冷笑，也没有半分煞气？幻觉，一定是幻觉！顾卿除下杨瓒外袍，随手抽出发簪，动作无比自然。锦衣卫眼睛瞪得更圆，吸冷气的声音太大，引来顾千户冷冷一瞥。心惊胆跳之际，同时在心中悲念：马上贴墙面装背景，是否还来得及？杨枞未注意到锦衣卫的反应，脑海中回响着&ldo;伯父&rdo;二字，满是疑问。先前还是&ldo;老人家&rdo;，现在就是&ldo;伯父&rdo;？锦衣卫果然&ldo;雷厉风行&rdo;。&ldo;三叔，我二哥去请大夫，这时候该过来了。&rdo;杨玘忽然道，&ldo;我去看看。&rdo;杨枞点头，压下心头疑惑，请顾卿至正房用茶。&ldo;多谢伯父。&rdo;&ldo;顾千户客气。&rdo;&ldo;晚辈同四郎交情莫逆，伯父如不介意，可唤晚辈之名。&rdo;&ldo;这……不妥吧？&rdo;&ldo;伯父乃卿之长辈，有何不妥？&rdo;老人家，伯父，长辈。杨枞只能干笑两声，僵硬点头。两人行至正房，杨叔送上热茶。随杨瓒归乡的校尉早得知消息，从歇脚处赶来，见礼之后，将沿途所见报与顾卿。&ldo;白羊口驿站有善养马之人？&rdo;&ldo;属下如未猜错，应是驿站中的老卒。&rdo;校尉禀报时，牵来的骡子正在院中嚼干草。不声不响，蔫头蔫脑，没有半点精神。不是校尉有言，谁也不会想到，这样一头老骡，识路不说，奔跑起来，速度丝毫不亚于军马。看过骡子，顾卿对校尉颔首。校尉抱拳，心中明白，归京时必走白羊口。驿站中的老卒，九成要显身发达。大夫到时，杨瓒依旧未醒。诊脉之后，大夫告知杨枞，杨瓒并无大碍。&ldo;无需开方子，备好热水米粥，至多一个时辰，杨老爷就能转醒。&rdo;&ldo;可能赶路？&rdo;&ldo;赶路？&rdo;闻言，大夫不禁皱眉，视线从榻上移开，落到说话人身上。&ldo;将临正月，杨老爷还要赶路？&rdo;&ldo;天子有命，杨侍读需尽早返京。&rdo;既是天子之命，便无转圜余地。沉思片刻，大夫提起笔，写下两张膳方，道：&ldo;天冷风大，杨老爷底子不厚，一路之上还需小心。这是两副膳方，寻好药材，在家中熬制成热汤，冻结成块，以温水融开即可服用。&rdo;&ldo;多谢大夫。&rdo;杨枞道谢，取诊金相送。大夫没有推辞，主动多留一个时辰，待杨瓒醒来，才提起药箱冒雪还家。躺在榻上，杨瓒仍有些头晕，感到全身无力。&ldo;四郎，可好些了？&rdo;&ldo;累父亲劳心，瓒不孝。&rdo;勉强撑起身子，杨瓒目光转动，见到立在门旁的顾卿，立时定住。下意识闭眼，睁开。还在？揉一揉，再睁开。依旧在。杨瓒终于确定，是真人，不是幻觉。&ldo;顾千户？&rdo;&ldo;杨侍读。&rdo;手托瓷碗，顾卿走到榻前。&ldo;顾千户为何在此？&rdo;&ldo;奉天子口谕，召杨侍读还京。&rdo;天子口谕？杨瓒打了个激灵，挣扎着掀开被子，离开床榻，面向京城方向行礼谢恩。&ldo;本该今日启程，然天色已晚，可明日动身。&rdo;天色已晚？看向窗外，杨瓒满脸莫名。不得不告诉自己，明晃晃的是雪光，绝不是日光。延迟启程，顾卿等人自要留宿。杨枞本想让出正房，被顾卿婉拒。&ldo;晚辈同杨侍读莫逆，可抵足而眠。&rdo;杨瓒正用药膳，闻言，差点喷出满口热汤。交情莫逆，尚说得过去。抵足而眠？咽下热汤，杨瓒心头狂跳，万分担忧，睡到半夜，自己会色欲熏心，狼性大发，以致丧失理性，忘记武力值对比，飞扑而上，其后被顾千户丢出窗外，埋到雪地里清醒。放下瓷碗，杨瓒捂住双眼。与美人共枕，诱惑委实太大。他对自己没信心，万分的没信心。很不幸，一时走神被当做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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