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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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节（第3页）

&esp;&esp;“大理的野蕈，很好吃吧？”

&esp;&esp;“那是自然！”

&esp;&esp;段正严听姚欢总算问到自己熟悉之事，登时来了兴致，成了家乡美食的代言人。

&esp;&esp;“赵娘子说的可是菌子？牛肝菌煮肉干，羊肚菌煮鸡子，松菌子（松茸）则最合刮去泥点子洗净，在烤得滚烫的石板上炙香。若是那些菌帽宽深的品类，还可摘下盖子，凹处朝上，码放在石板上，炙熟后，菌帽中一汪满满的汁水，饮来极鲜。赵兄与娘子务必去大理一游，在下必要做东，请二位好好尝尝菌子宴。唔，最宜端午前后来……”

&esp;&esp;他对于故乡美味的得意，似乎远胜对于自己身为王子的骄傲。

&esp;&esp;邵清在棋案这边，见一个说得起劲，一个听得得趣，不知为何，前几日对段正严难以名状的几丝提防之意也烟消云散了，只觉得这小王子是个性情洒脱之人，姚欢渐渐地喜欢和他闲谈，亦是情理中事。

&esp;&esp;在邵清想来，她高兴，是最重要的。

&esp;&esp;这日终于到了江州码头，释走钟家匪帮的那二当家，又领受了几位同船客人的拜谢后，下船后的段正严，从轻松转为兴奋。

&esp;&esp;“凄凄不似向前声，满座重闻皆掩泣。座中泣下谁最多，江州司马青衫湿。”

&esp;&esp;段正严自幼受教于汉臣，诗词造诣不浅，此际眺望烟水两茫茫的江面，他诗情迸发，吟诵起前朝诗人白居易在此地写的《琵琶行》来。

&esp;&esp;念完结尾四句，段正严又道：“我的汉人老师说，白乐天的好友元微之（元稹）当年听闻白乐天被贬为江州司马，做了一首《闻乐天授江州司马》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垂死病中惊坐起，……呃，垂死病中惊坐起……”

&esp;&esp;段正严忽地忘记最后一句，一时之间卡了壳儿。

&esp;&esp;“笑问客从何处来？”

&esp;&esp;姚欢脱口而出。

&esp;&esp;“铁马冰河入梦来？”

&esp;&esp;她又道。

&esp;&esp;她也不知道元稹这最后一句是什么，插科打诨罢了。

&esp;&esp;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垂死病中惊坐起，铁马冰河入梦来。多么顺溜。

&esp;&esp;却听邵清微叹一声：“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esp;&esp;邵清将目光从江上收回来，看着段正严和姚欢道：“元微之因直言进谏而被贬为通州司马，孰料区区几年，便得知白乐天亦被贬为江州司马。自己晓得蒙冤受屈是怎样的痛苦，岂忍心看友人再经历一遍？所以，‘垂死病中惊坐起‘这七个字，既不会接上趣致好奇的探问，也不会接上金戈铁马的怀想，只有沉郁愁苦，但见’暗风吹雨入寒窗‘的景象罢了。”

&esp;&esp;邵清的嗓音本就金声玉质，这番“一切景语皆情语”的道理，被他说得由衷而淡静，更令人闻之心折。

&esp;&esp;浔阳江头的吹面不寒杨柳风里，姚欢顿觉羞惭。

&esp;&esp;“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后人这般恶搞诗词组合，当真是用抖机灵的低级趣味，玷辱了古人诗为心声的作品。

&esp;&esp;邵清忽地意识到姚欢的局促与愧意，眼角露了浅浅笑意，柔声对她道：“唔，不过，单论铁马冰河入梦来这一句，确是好诗，你从何听来？哪位前辈所写？”

&esp;&esp;姚欢一愣——呃，总不好说是几十年后一个叫陆游的人写的。

&esp;&esp;她于是含混道：“一日在瓦子里听个关西大汉唱过，觉得好，便记下了。”

&esp;&esp;邵清喃喃：“铁马冰河入梦来，应是年迈或伤残的将士，长夜忧思，仍想着为国戍守边关。”

&esp;&esp;一旁的段正严，带着满脸迷弟表情，向邵清由衷道：“听赵兄解诗，如饮甘醴，如品醇茶。对了，赵兄，赵娘子，二位眼下，晓得我不是没有出处的古怪陌客了，二位若从此地继续往南，不妨与小弟再同行一程。水上有匪贼，焉知陆上就没有？”

&esp;&esp;此事，邵清与姚欢前一晚已商议过。

&esp;&esp;邵清向段正严拱手道：“和誉，我们正想，随你去筠州。我们是医家，想向子由先生，请教《圣散子方》的药石医理。”

&esp;&esp;段正严大喜：“太好啦。同去，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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