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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她脚下一顿,心也跟着打颤,“大司命怎么突然问这个?”
&esp;&esp;他没有看她,只道:“我后悔了,造成今天这个局面,都是我的错。这些日子我认真想过,我没有仙君那样的根基,但我有他那样的勇气。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开口,我就下蓬山,再也不回方丈洲了。”
&esp;&esp;下蓬山,不做仙了么?深思熟虑后准备为感情献身,但她不需要这种牺牲。他应当好好的,继续当他的上仙,修行渡劫多么艰难,何必为了一个卑微进尘埃里的人前功尽弃。
&esp;&esp;她转头看他,“大司命,我已经不年轻了。我十六岁杀死前任门主,执掌弱水门,你猜猜,我今年多大?”见他不答,她笑了笑,“你那时候不是叫我老妖精的么,叫得对,我今年三十四了。人生的风花雪月,还能维持多久?再过两年我的眼角会生出皱纹,皮肤也会变得老妪一样。女人的青春只有那么长,当你面对一张毫无姿色可言的脸时,也许又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你放弃长生不老,贪图短短一二十年的欢愉,值得吗?”
&esp;&esp;他沉默了下道:“这些不是你该考虑的,你只要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esp;&esp;喜不喜欢,真的重要么?苏画说:“我对你的感情不是喜欢,是不甘。其实你对我也一样,所以不要被自己给骗了,做出后悔终身的事来。”
&esp;&esp;他的心往下沉,慢慢点头,“你喜欢的是狐狸,因为他不是仙,可以和你长相厮守。”
&esp;&esp;苏画说不,“狐狸也是过客,你和他,都不可能和我长久。反正最后我都是一个人,何必再把
&esp;&esp;枞言出现,那么厉无咎必定也到了。
&esp;&esp;仙君抬头看了看,乜着眼道:“来得真快。”
&esp;&esp;崖儿提剑问他:“上不上?”
&esp;&esp;上当然是要上的,既然枞言在他手里,就不能干看着不作为。他回身吩咐大司命留守,自己拉上崖儿,从漩涡底部循流而上。大池浩淼,腾在半空中时,发现了厉无咎的宝船。
&esp;&esp;宝船连帆都没有张,就那么气定神闲地漂流着,但大鱼在宝船之下,错眼看去,仿佛是驮着宝船前行似的。崖儿有点急,透过粼粼的水波往下看,见几条粗壮的铁链牵连着,直没入水下,也许是拴在枞言身上了。她摇了摇仙君示意他看,他让她稍安勿躁,压下云头,停在了宝船的船头上。
&esp;&esp;厉盟主的随行人员不少,几乎在他们落地的同时,从船舷两掖涌来,转眼便把他们包抄了。火宗和土宗的两位宗主在前开道,出舱后退让到一旁,后面锦衣轻裘的人缓步而来,雪白的狐裘掩住半张脸,见了他们嘶地吸了口气,“这大池上真冷!”
&esp;&esp;谁知话才说完,便有厉芒杀到。那个一身绯衣的女人抽出双剑向他攻来,一通舍命的拼杀,连紫府君都有些措手不及。
&esp;&esp;波月楼的剑术,尤其是弱水门,以轻灵见长。出剑无声,入剑无血,是苏画这派优雅的猎杀。兰战当初驯化她,曾经让楼里一等的高手传她武学。练武和做文章一样,需博采众长才能登峰造极。她的修为显然已经青出于蓝了,如果不是有术数加持,单靠空手白刃,她绝对会是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esp;&esp;翻腕抖剑,一气呵成。她炼化的藏灵子带着极大的杀气,一招一式都想置人于死地。剑气摧枯拉朽划过他的狐裘,一片狐毛齐整地被切割下来。他也有些恼了,抬手和她的剑正面相击,掩在广袖下的手比鹰爪更为坚硬,当地一声击退雌剑,他翻转过手掌便向她命门袭去。
&esp;&esp;结果想当然的,紫府君出手了。他可以容许她的女人撒野,但对方只要流露一丝要取她性命的意思,他便不会坐视不理。
&esp;&esp;风云相交,一击即散。三千年了,上次交手还在三千年前,他掌风的力度更加进益,看来读书没把他给读傻。只不过未到最后决一胜负的关头,紫府君忌惮枞言和鱼鳞图都在他手上,出掌还是留了余地。
&esp;&esp;门众们见盟主和对方短兵相接,也开始蠢蠢欲动,手里的刀剑折射出耀眼的光,随时准备群起而攻之,却被厉无咎斥退了。他分花拂柳般一扬手,“不可对仙君和楼主无礼,就凭你们的身手,再来一百个也是喂鱼的下场。退下吧。”
&esp;&esp;于是满身匪气的卒子不情不愿地退回船舷前,王在上发现他家主上冷场,刚才的话竟然没人应答,遂气壮山河地嗯了声,“天气确实凉了,今早属下起床迎风小解,尿都给吹回来了,浇了我一脚……”
&esp;&esp;边上的屠啸行咧着嘴,为盟主有这样的手下感到悲哀。厉无咎倒是不拘小节的,男人嘛,说两句糙话没什么,总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训斥他吧。
&esp;&esp;仙君笑了笑,“冷就多穿两件,不行再加个手炉,毕竟是骨子里的病,永生永世都好不了。”
&esp;&esp;海上九月虽然已经转凉,但还未到冷的地步。他是先天不足,体虚血凉,大夏天都要披着斗篷的人,风就瑟瑟发抖。这样的身体能活多久都是未知的,对钱倒是爱得执着。
&esp;&esp;厉无咎眉眼平和,凉凉牵了下唇角,“有劳仙君记挂,这点小病伤不了筋也动不了骨,不值一提。”船头上只余他们几个了,他对插着袖子道,“两位是从漩涡里来么?刚才我还同左盟主商议,究竟该不该派人下去探探。看来是不必了,底下果然别有洞天。
&esp;&esp;崖儿认得站在他身边的人,正是九道口伏杀中被她放过一马的左盟主。她的眼波从他面上划过,带了点讥诮的笑,同他打了个招呼,“关盟主,别来无恙。”
&esp;&esp;关山越向她拱了拱手,“岳楼主,久违了。”
&esp;&esp;厉无咎看后怅然一叹:“原来是老熟人啊,都是老熟人,为什么差别那么大呢。”言罢似笑非笑望向仙君。
&esp;&esp;仙君当然懒得做这些人情往来,既然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就不必惺惺作态了,又不是唱大戏。他退后两步,探身从船舷上往下看,一看之后大皱其眉,啧了声道:“大鱼虽丑,你也不能虐待他。你的目的不就是想引我们来大池么,现在目的达到了,把鱼放了吧。”
&esp;&esp;狐裘之后的面孔露出了模糊的笑,“既然仙君发话,我没有不从的道理。”转过头吩咐屠啸行,“把铁链收上来。”
&esp;&esp;一声令下,那些门众开始齐心协力向上拖拽铁链。链节很粗,从船帮上刮过,发出震耳的声响。崖儿看着链子一寸寸收上来,沉重地扔在甲板上,心头不由颤抖,不敢想象底下的枞言变成什么样了。
&esp;&esp;人终于露面了,浑身湿漉漉的,像块破布一样被丢弃在那里。崖儿忙上前查看,看见铁链穿过他的手掌,血不再流了,伤口周围的肉已经发白腐烂。他一直低着头,不管她怎么叫他,他都醒不过来。
&esp;&esp;崖儿赤红了双眼,只觉胸中溢满了恨,放下枞言便纵身而起,兽一样向厉无咎咆哮:“我要杀了你!”
&esp;&esp;厉无咎蹙眉微笑:“楼主三思,这条龙王鲸的精魄在我手上,他拉船不过出于本能罢了,没有精魄,他永远是具行尸走肉。你要杀我么?杀了我,他的精魄就散了,我看还是不要了吧。”
&esp;&esp;仙君花了极大的力气才把她圈进怀里,温声安慰着:“再让他多活两天,为了枞言你先忍忍。”
&esp;&esp;那凶悍的女人獠牙毕现,半晌才慢慢冷静下来。笼着狐裘的人冷冷哂笑,调开了视线,“我记得楼主借用龙衔珠前曾经答应过,救出仙君之后,愿随在下进入大池,一同开启宝藏。结果事是成了,居然说话不算话了。楼主在江湖上行走,也算有头有脸,如此出尔反尔,于名声不好。本座是个和善人,体谅楼主刚与仙君重逢,不忍心多加催促,所以借楼主的朋友使使,楼主不会连这个都不答应吧。”
&esp;&esp;崖儿狠狠呸了声,“你杀了我五十三名门众,如今又这么对我朋友,居然还有脸说和善?厉盟主,别不是在八寒极地冻坏了脑子吧!”
&esp;&esp;这话一出,他脸色大变,惊愕地看向仙君,“你连这个都告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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