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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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第2页）

&esp;&esp;为了适应古代的生活，她努力学习她从前毫无兴趣也完全不懂的刺绣、书法、管理家务和田产等等一个贵族小姐需要掌握的技能，就当她以为自己的未来不外乎是嫁个门当户对的丈夫然后相夫教子时，命运又和她开了个大玩笑，韩尚书因为在立储之争中犯了严重的政治错误，被下令服毒自杀。

&esp;&esp;大约是老皇帝还念着点旧情，韩尚书说来还是他表弟（先皇泰和帝的爷爷的爷爷和韩尚书爷爷的外祖父是同一个人，并且泰和帝的爷爷管韩尚书的外祖母叫姑姑），于是，老皇帝决定给韩表弟一个体面，让小黄门带着鸩酒跟他从宫中回家，让他先告别家人再自杀。

&esp;&esp;韩尚书从宫中带着鸩酒回来那天，先把韩姨娘几个哥哥叫进了书房，宣布了噩耗，再叫韩姨娘进去。他先是流泪向女儿道歉，说了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之后亲自动手要掐死女儿。

&esp;&esp;可掐了一会儿，他下不去手，怎么能下得去呢？他和老婆还有一大堆小老婆只生了这么一个女儿，韩姨娘又生得玉雪一般，从小聪明伶俐，当然爱若掌珠。

&esp;&esp;没法亲手掐死爱女的韩尚书崩溃了。

&esp;&esp;韩姨娘却在惊恐之后奇异地冷静下来。她先郑重拜别了父亲，因为端着鸩酒的小黄门就守在书房外面呢，这必定是死别，然后她向父亲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辱家门，请父亲安心上路，并请允许她陪在他身边。

&esp;&esp;于是，韩尚书喝鸩酒自杀的时候，韩姨娘就守在他身边，并在他还没闭上眼睛的时候用他书房中的笔墨模仿他的笔迹写了一封给独生爱女的“遗命”，命令韩姨娘不管如何艰辛，都要忍辱活下去……

&esp;&esp;瑶光看到这儿时忍不住哭了。

&esp;&esp;这万恶的旧社会啊——韩姨娘当时才多大？她常泰二十四年六月出生，韩尚书被令自裁时是常泰三十六年三月。满打满算，当时也就十二岁半。一个初一小女生犯了什么罪得跟着自杀？

&esp;&esp;她一点也不觉得韩姨娘伪造父亲遗命有错！有错的是这个世界！

&esp;&esp;接下来，韩姨娘写了韩府的那些家眷们在大祸降临后的命运。韩姨娘母亲在她六岁时病逝，祖母在出事前一年过逝了，这两位倒是有福气的。她父亲没有再续弦，但有四个妾和若干通房，韩尚书只有两个庶出的弟弟，早就分家另过了，所以韩府在韩姨娘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儿，不过，韩姨娘有三个哥哥，同胞哥哥和两个庶出的哥哥，他们的妻妾女儿却全都得陪着死。

&esp;&esp;韩尚书这边服了毒，小黄门一确认他断气了，就回宫覆命。

&esp;&esp;这段时间，家中倒没乱起来，所有人都井然有序，欣然赴死。她大嫂还命人准备了丧服给全家换上。几个小侄女则一人一碗加了蜜糖的药，喝了之后就睡着了，然后就在睡梦中死去。

&esp;&esp;主子们还可以死得比较舒适，妾和通房们就没这种待遇了，她们的死法是排队上吊。

&esp;&esp;她二哥的一位小妾才从通房抬了姨娘，哭叫着不愿意死，大嫂就命两个仆妇按住她的手臂将她抬起来挂在房梁上拴好的白绫上。

&esp;&esp;当她父亲的小妾们在韩姨娘大嫂的监视下一个个挂在房梁上用脖子打秋千的时候，负责抄家的官员来了。

&esp;&esp;瑶光很难想像韩姨娘当时的心情。

&esp;&esp;负责抄家的官看到韩尚书的独生幼女穿着白色素服，冷静自持地坐在吊了一排女眷的内院正堂，很好心地提醒她：你也可以自杀了。

&esp;&esp;没想到，韩姨娘正气凛然地向这位官员展示了她父亲留给她的临终遗书，遗书中心思想就一条，韩尚书说自己死罪，家里的几个儿子也都逃不过一死，可韩姨娘身处闺阁之中，还未及笄，是无辜的，他也试图亲手掐死女儿，但掐到一半下不了手，大哭之余命令她不管多么艰难，不管忍受多少侮辱，一定要活下去。

&esp;&esp;她老爹是什么人物？年轻时考上进士不说，还是先帝亲点的探花郎，出身高贵长得帅，更是著名的书法家，早年文章以辞藻华丽著称，这篇遗书自然也写得十分动人，殷切表达了他对爱女的怜爱，明知道以女儿刚烈的性格一定会自杀，但是即使他死了，想到正处韶华的女儿要死，灵魂也会痛得惨叫，于是恳求女儿即使“折节含垢，不徒血气之勇”，即使去了教坊司，当了舞伎歌伎，也照样可以出于污泥而不染云云。

&esp;&esp;负责抄家的几位官员顿时被这篇字字泣血的遗书感动得流着泪，看到韩小姐脖子上的红印之后更是哭得比她家那群给主子们收尸的仆人还大声。然后他们亲自把韩姨娘送到了教坊司大门口。

&esp;&esp;到了教坊司大门口，韩姨娘下车，拔掉发簪，一剪子将自己一头青丝剪了一多半，扔在地上烧掉。这下可把官员们和围观群众给惊呆了！

&esp;&esp;古代人认为身体发肤是由父精母血所化，绝不能毁伤，头发、指甲更具有神奇的魔力。还假借孔子之口在《孝经》中说：生体发肤，受之父母，不要毁伤，这可是最基本的孝道!

&esp;&esp;故此，在古代断个发那可是大事。更别说当场断发又一把火焚毁的！

&esp;&esp;韩姨娘在教坊司门口当众断发是在表示，虽然她听从父亲的遗愿忍辱活着，但作为个人她必须表示自己不甘受辱的心情，剪断烧掉的头发就像是她的分|身，替她死去了，明志了。

&esp;&esp;官员们流着泪向围观群众说明了韩小姐严尊父命不能自杀的事，把群众们也都感动得不行，再一看韩小姐，本来就稚气未脱秀美可爱，一身素服更显得凛然不可侵，纷纷称“烈女”“孝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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