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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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节（第1页）

&esp;&esp;周奚恍惚间记起来他那个被遗弃的夜晚，花开满了幼儿园的院子，在童年那个黑暗又绝望的场景里，天上是明月千里，脚下是花香四溢。

&esp;&esp;生活就这样讽刺。

&esp;&esp;现在他的认亲现场，又是香的。经过高温烘焙的面包散发着饱满的麦香，的香气迅速溢满了整间屋子。

&esp;&esp;他跟许琴——这个应该归在亲人类别里，他应该称之为“母亲”的女人，如今正面对面地坐着，小花怯怯地走过来递了两杯水。

&esp;&esp;陆向阳没有拿平时待客用的一次性纸杯，换成了玻璃杯。

&esp;&esp;“你读书那会儿，去打工的餐厅我都去光顾过，也看过你这样给别人端过水。”许琴拿起水杯先行提了一句，“只不过没相认罢了。”

&esp;&esp;打工？

&esp;&esp;那是前几年在国外留学那会儿，他不由得愣了愣。

&esp;&esp;“你在美国？”

&esp;&esp;周奚有点诧异，来自很多方面。比如许琴对他的了解和直觉莫名地浑然天成，他像个透明人般的在她眼皮下，赤裸裸的一览无余。

&esp;&esp;扯上血缘关系的玄学也许是真的。

&esp;&esp;他脑子里问题太多了，挤压得毫无余地，不知道该挑哪个先说。

&esp;&esp;“一直在。”许琴润了润喉又说，“你知道偷渡客么？就是那时候把你落下的。”

&esp;&esp;胡扯。

&esp;&esp;陆向阳心烦意乱地揉着面团，好在他熟能生巧，在流程上不需要太多思考，能保持精力去听他们两人之间的对话。

&esp;&esp;周奚只盯着面前的水杯，他轻轻眨了下眼。

&esp;&esp;“你说吧。”周奚一动不动地坐着，他抱着双臂靠在椅子上，“我听着。”

&esp;&esp;许琴看了他一眼，她深吸了口气，像要讲一个很长的故事。

&esp;&esp;“你的伯父，也就是你爹的大哥，是你会怎么选？

&esp;&esp;“救个屁！不去。”

&esp;&esp;陆向阳在给周奚包扎的时候火冒三丈，但气又不敢往手上撒。周奚看见他拧开碘酒的时候，脸上的腮帮子咬得一鼓一鼓的。

&esp;&esp;许琴走了。

&esp;&esp;留下周奚的手被玻璃割伤的长口子，慢慢地涎着血。跟窗玻璃上凝起的水珠一样缓慢地滑落。

&esp;&esp;她走的时候雨还没停。

&esp;&esp;就在陆向阳以为这个极具表演效果的女人要孤苦伶仃地冲进雨里的时候，许琴从她一直拎在手里的挎包里摸了把迷你折叠伞，往头顶一撑就轻巧迈了出去。

&esp;&esp;高跟鞋小雨伞，精致得无懈可击，走得一点儿不狼狈。

&esp;&esp;“她大爷。”陆向阳没忍住朝门口骂了一句。

&esp;&esp;青青听见响动也赶了过来，她看着满地残破反应得很快，先回花店提了个医药箱过来。

&esp;&esp;周奚还维持着站立的姿势没动。

&esp;&esp;“拿着，你俩挪个桌，去那边。”青青把药箱往陆向阳手里一塞，转身去找扫把，“我去把玻璃渣扫了。”

&esp;&esp;周奚的身子应声晃了晃，像一具没有知觉的空壳。

&esp;&esp;脑子里就剩下许琴说过的只言片语。

&esp;&esp;说的什么“白血病”，什么“骨髓干细胞”，什么“唯一的儿子”和一长串陌生的国外医院的地址。

&esp;&esp;他一时半会还没从人生的巨大冲突里回过神，那些困惑的问题经过岁月的发酵后像是成吨翻倍的炸药，轰得他头脑一片空白。以往的怨恨，怀疑，惊慌和恐惧，现在全都交织成一片，意识里正片刻不停地打着混战，血肉纷飞，不分敌我。

&esp;&esp;这种状态下似乎也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周奚攥紧着手，血珠就在皮肉挤压的边缘以一种更快的速度冒出来。

&esp;&esp;“我先回去。”周奚漠然垂下眼，“给大家添乱了。”

&esp;&esp;“坐下。”陆向阳揪住他的领子，把人架过来一把摁回在椅子上，“手不想要了？”

&esp;&esp;最长的伤口割在虎口的位置，一直顺着掌心延伸过来，五六厘米长，其他的位置都在指节抓握的地方，好在只是划伤，伤口虽然多，但没有很深。

&esp;&esp;“松手。”陆向阳把他的手摊在桌子上，“我给你消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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