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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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谁的烂苹果（第1页）

兰贵人瓜果蔬菜交易中心。

一群村民兼兰贵人员工正在忙碌的给苹果装箱打包。已经包装好的整齐码放在田间地头的临时帐篷内，等待着装车运往城里的公司。实际上卫兰的兰贵人不仅和红芝麻公司合作，还和一些超市订了供货合同。

按照惯例，先收购合作农户的水果，主家先按照大小成色进行分类，一级果直供超市，二级果往下才会被红芝麻收购，级别不同价格自然不同。收完张家才收李家，这就出现一个问题，谁家要是弄虚作假，就会让所有成员蒙羞，毕竟谁家也不愿成为劣质产品专业户。

卫兰在这里监管了一会儿，看到大家都能各司其职，就放下心来，因为有别的事要处理，所以提醒大家一定要按要求分级装箱，然后离开打包现场。有人提议卫兰完善交易物流监管体系，要专人负责，卫兰没同意，她想到增添专职人员还要多发一份酬劳，又觉得乡里乡亲诚信为本没必要防贼一样看着，那样多伤感情啊！

卫兰走了以后，人们顿感轻松不少，干活的速度也不知不觉慢下来了，甚至有几个还打闹起来。后街皮四媳妇本就是个热闹的主儿，前街的钱三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刚才迫于卫兰在，都没好意思发作，这会儿大胆起来，皮四媳妇一声吆喝，几个娘们一拥而上将前三老婆按在地上，皮四媳妇喊道：“没结婚的女娃走远点！”指挥娘们把烂苹果往钱三老婆裤裆里塞，一边塞一边说：“给她撑大晚上好干活！”钱三老婆奋力一挣，有个女人站立不稳后退几步，一下子跌坐在旁边一个装好的箱子上，随着“嗤”的一声，箱子破了，里面的苹果滚了出来，破皮的好几个，大家一下子安静下来，都不知怎么收场了。

皮四媳妇一看，坐烂苹果是自家的，顿时不愿意了：“谁弄烂我的苹果谁赔！”钱三老婆说：“谁爱赔谁赔！反正不关我事！”“咋不关你事？你要不推我，我能坐烂啊？”那个坐烂箱子的女人叫起来。钱三老婆说：“你们要不是合伙欺负我，我能推你？”大家就说皮四媳妇不出这主意，谁会逗你玩？转了一圈罪魁祸首是皮四媳妇自己，大家就又不说话了。皮四媳妇大声说：“我不管！今天不赔谁也别好过！”大家沉默一会儿，有人叫大家凑近一点，她小声出主意说：“犯不上为这事闹矛盾，依我看不如这样……”大家听了也觉得只能这样，就都默认了。

卫兰返回的时候，大家已经把各家的优等苹果装好了，正在忙活收尾的事，她转了一圈也没发现问题，就让员工先回家吃饭，她负责看守果箱，下午再过来装车。

卫兰到自家地里转了转，薅了两趟草，便坐到地边休息。她的地就在临时周转地旁边，所以看摊和薅草两不误。她没有种苹果，但有杏树，她家的地除了大棚草莓就是杏树了，杏在麦收时节就已经上市了，不像这些苹果，成熟的那么晚。

卫兰坐下来，那些生长起来的作物成了很好的挡板，从原处看，卫兰只有一个脑袋在外面露着，其余部分都藏于绿色深处，一阵风从上面掠过去，漾起绿色的波纹，卫兰长长舒了口气，顿时神清气爽，这感觉是久居城市的人感受不到的，它让人瞬间忘掉了所有的郁闷。

红芝麻公司院内，一辆满载水果的货车正在灌装车间门口卸货，车间里的机器此时已经停下来，都在忙着领果品。因为实行的是计件工资，所以能抢到多少加工原料很重要。金凯枝站在不远处的楼上看着这场面，内心颇多感慨，她想起了自己当初到盛德食品厂打工时的情景，一个人那种顾此失彼的无助感有过，也有和大老马合作成果辉煌的经历，这一切都让她心潮起伏，她想起了大老马，还有那个虽然不在一个车间，但一块吃住的王燕……当年纯真不珍惜，岁月匆匆难再聚……金凯枝真想下去再抢一回，也仅是想想，她只要一到现场，员工会马上停下来的。

正看着，忽然金凯枝发觉车间门口有了骚动，地上有一只破损的箱子，两组人在指手画脚理论，似乎起了纠纷，正在这时，她看到张红的身影出现在现场。金凯枝收回视线，她知道这种情况张红能够处理好，就不再关注这个事了。她走到书架那里，看了一会儿，挑了一本有关企业管理的书籍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张红把电话打过来，让她到卸车现场看看去。金凯枝下了楼，来到灌装车间门口，这时候员工已经散去，车间里机器轰鸣，显然她们已经在工作了。门口依然站着的是出了问题的几个员工及她们面前的箱子。张红没等金凯枝开口就说：“你，还有你，把刚才的事情经过跟董事长说一下……”被点到名字的员工就说她们为了多干点，就争抢苹果箱，谁知道一下子争烂了，苹果撒了一地……金凯枝说那就捡起来啊！苹果都套着袋掉地上也能用啊！这时张红说：“问题不在这，你看……”她说着，从箱子里拿出来一个苹果递给金凯枝，金凯枝接过来看了看，苹果个头不小，颜色也很周正，上面还贴着一张个性十足的标签：大大的“兰贵人”三个字，围着的是一圈小字：甜蜜的生活，从我开始……

金凯枝说：“没毛病啊！”张红说：“你好好看看！”说着一把撕掉了标签，下面是一个黑洞……

张红说：“兰贵人如此弄虚作假，以后还怎么合作？”

金凯枝问：“这样的情况有多少？”张红说：“我检查的这几箱都有……”金凯枝说：“问问报到车间工作台上的有没有这种情况，有的话马上拿出来，车上的暂时封存，我打个电话联系卫兰。”

卫兰接到金凯枝的电话，心里一沉，首先想到的是红芝麻公司会不会弄错了？又一想不能，箱子上有地址，就是苹果上也贴有标签，是不会弄错的。听对方说苹果烂损的地方都用标签贴上了，以次充好的办法实在让人气恼。看来还得从自家身上找原因。

于是卫兰立刻领着上午装箱的人来到了红芝麻公司，当场便看到那些烂苹果犹如不争气的顽童呲牙咧嘴的朝着自己笑。卫兰板着脸，亲自查看几箱没拆包的苹果，竟然翻出来好几个以次充好的苹果，在她翻检时那几个随着来的人互相看了看，都默不作声。卫兰又仔细查看了一下箱子上的商标码标签，没说话。

她给金凯枝打了一个电话，说：“我把这批有问题的苹果拉回去处理，保证下回再不会出现类似情况了！”

金凯枝在电话里告诉卫兰一定要加强员工素质教育，如果今天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她就要进行双倍索赔，并且上报质检部门了。卫兰一再称谢，叫人把有问题的苹果拉回西昏集。

回到兰贵人瓜果蔬菜基地，卫兰立刻召开了全体成员会议，开会前先让大家看看退货，人们议论纷纷，有人幸灾乐祸，有人冷眼旁观，有人做贼心虚，总之啥状态都有。

卫兰气愤的说：“我查看一下，上午装箱时，前边都很正常，问题就出在我没在现场那一阵……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人答话，现场静的都能听到风刮过树梢的唰唰声，卫兰等了一会儿，看没人答话，继续往下说：“怎么？都不知道？这就怪了……乡亲们啊，我们农村人做点事容易吗？好不容易打开局面，城里公司有愿意和我们合作的，我们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啊！这次因为这几箱有问题的苹果，人家退货了！退的是货吗？是农村人的脸面啊！脸都不要了还有什么？”

有人抬起头想要说什么，却在旁边人的眼光威慑下闭了嘴。

卫兰看还是没人表态，直接点名：“皮四媳妇！难道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皮四媳妇翻翻眼皮，说：“咋？冲我来？我哪里得罪你了？我家的苹果货真价实，没问题！”卫兰按捺心头的怒火，继续点名：“钱三家的，你说说看！”钱三老婆也坚称自家包装没问题。卫兰一连问了好几家，都说烂苹果和自家没有关系，卫兰的头蒙蒙的，心说没有受过教育的村民就是这种德性，好耍聪明，见利就上，有坏处了就往别人身上赖……看来不把话说透是不行的。卫兰等那些人哄哄乱乱够了，才慢慢的说：“总有人浑水摸鱼干着损人利己的事，我给这些人留面子，却以为我好欺负，那么我也就不客气了！”

卫兰用异常坚定而高昂的声音说：“这批水果箱子，我在分发给你们各家各户时做了记号，就是防止有人出了问题赖账！皮四家的，你跟大家说一下，你家的成员编号是多少？”皮四媳妇慢吞吞的说：“1号！”卫兰直接拽出一个箱子，说：“这上面商标码最后一位是‘1’的就是皮四家的，大家来看看……”大家一看，果然有烂苹果混在里面，皮四媳妇不吭气了。卫兰又喊：“钱三家的！你的是几号？”“5号”“大家看这5号箱子里……”果然也有烂苹果。

卫兰说：“难道还要我一家家喊出来吗？你们自己把自己家的拿走！”

话音一落，那些做贼心虚的村民纷纷上前领走了自家苹果。

“现在还不能告诉我真相吗？”

钱三老婆说：“还是我说了吧！那天你走了以后，我们打闹起来，一不小心把皮四家的苹果坐坏了，最后商量的办法就是有关联的几家，每家拿好苹果换她的烂苹果，然后再把烂苹果贴上标签放到果箱里，想着不就是那么几个嘛！谁会注意？没想到……”

其他几个人都点头同意钱三家的说法，卫兰到这时总算弄清楚来龙去脉了，她真想上去每人扇一个巴掌，又一想也怨自己平时没有进行有关方面常识的培训，看来农村经济的振兴仅有热情是远远不够的，头脑与素质的提升同样重要。

卫兰最后说：“这次的苹果损失，各人负责自家的，谁都别再互相埋怨了，路费车费算我的……乡亲们啊，希望大家记住这次教训，从明天起，每周进行一次业务培训，不愿意的可以退出兰贵人！”

卫兰疲惫的回到家里，老公大瘪咕已经把饭做好了，卫兰表示没胃口就不吃了，小女儿正在看动画片，一看她这样子，就凑到卫兰身边说：“又和谁生气了？不值当的，还是跟我看猫和老鼠吧，能乐一整天……”

卫兰被孩子天真的话逗笑了，说：“还是女儿说的对！你妈我是猫，不和那些老鼠生气，谁惹我生气我吃了它！”大瘪咕打趣道：“妮儿啊，你妈可不是猫，那多小啊！又不威风！”“对！我妈是老虎！是母老虎！”卫兰作势追赶：“现在老虎下山吃人了！”女儿飞快藏到大瘪咕背后，说：“爸！你是武松，你去打老虎！”话音刚落，屋子里早没了大瘪咕的影子，同时门外传来大瘪咕的话：“饭在锅里！”

大瘪咕这些天没有参与兰贵人的管理，一个原因是又是秋收耕种的时候，大瘪咕十里八乡去给人秋收旋地，这些机器活只有他能拿得下来，所以一直忙。再一个原因是卫兰的要求，她看看自己能不能像金凯枝一样干出一番事业，别看表面上卫兰和金凯枝嘻嘻哈哈一副胸无大志的样子，其实内心里她早已把金凯枝当成了榜样，学习她并超过她。

如果说当初卫兰凭的是热情，那么现在更多的是责任，虽然乡亲们身上小农意识还很强，但她相信通过自己的努力会改变这一切的。

夜里，卫兰做了一个梦：兰贵人农业公司的牌子在春风里熠熠生光，她和她的乡亲们迈开矫健的步伐，向着朝阳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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