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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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第1页）

&esp;&esp;谢长晏在心中补充。

&esp;&esp;一个六岁的孩子，就知道要继续装病偷听大人的壁脚，可见心计于彰华而言，与生俱来。

&esp;&esp;“于是接下去几天，我继续装病，假装起不来。我等啊等，有一天晚上很晚了，睡下的姑父起来，偷偷穿好衣服出去了。我当即也穿衣追出去，跟着摸上马车。姑父不会武功，没有察觉，赶车到了某个僻静之地。我藏在车底下，看见有个人在等他，却不是女人，而是男人。那个男人问姑父，东西呢。姑父从车里取出一个包裹，递给了他。而就在那时，那个男人发现了我。”

&esp;&esp;彰华复述此事时，声音很平静，然而谢长晏还是听得毛骨悚然起来，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esp;&esp;班荆道故（3）

&esp;&esp;“然后我就被抓住了。姑父看见我，大惊失色。男人当即要杀我，姑父拦阻，说出了我的身份。男人盯着我看了半天，将我打晕。等我醒来，发现自己浑身酸软无力，马车在行驰中。我质问姑父为何如此对我，他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死人。就在那时，马车停下了，车外有人说……”彰华说到这里，倒了一杯新茶，推给谢长晏。

&esp;&esp;谢长晏下意识接过来捧在手中，彰华看着她的目光有些古怪，似忧伤似怀念，沾染着满满的温柔。

&esp;&esp;“滨州刺史谢惟善，拜见驸马。”

&esp;&esp;谢长晏手一抖，终于明白彰华提前给自己一杯茶的用意。茶的热度通过木杯传到她的手心中，氤氲的水汽一瞬间模糊了她的眼睛。

&esp;&esp;十五年前，遇难的彰华就这样遇到了……她的父亲……

&esp;&esp;“姑父当即用布塞住我的嘴巴，并用帷幕将我遮住，下车同他说话。我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但是，我动不了，也无法出声，最后，我……”彰华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小解了。”

&esp;&esp;谢长晏脸上一红。这其实是很妙的一招，可无论是当时真实场景还是此刻复述，都令人有些尴尬。

&esp;&esp;她只好赶紧将此话题带过：“那爹爹发现了吗？”

&esp;&esp;“他的声音停了一下，但没有进车，也没探头看，跟姑父客套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esp;&esp;唉？爹爹没有发觉？

&esp;&esp;“我十分生气，觉得此人真是蠢货。再然后，姑父将我带到一艘船上，把我交给了那个男人。我在舱底被关了整整三天，没有光，没有水，没有食物。”

&esp;&esp;谢长晏的心颤抖了起来。“究、究竟是怎么回事？”

&esp;&esp;彰华淡淡道：“简而言之，方清池是如意门的细作，与银门弟子约见滨州，交付情报。不想被我撞破，当即决定将我秘送予程王，以做筹码要挟父王。”

&esp;&esp;谢长晏终是将杯中的茶洒了出来。

&esp;&esp;彰华取了一旁的抹布过来，将她泼出来的水渍擦去。从谢长晏的角度，可以看见他低垂的眉眼和挺直的鼻梁——这张她记恨过埋怨过遗憾过无数次无法解读的脸庞，原来，是被那样的过往修饰过、伤害过，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esp;&esp;她无法想象一个六岁的孩子被关在舱底没吃没喝三天的情形。

&esp;&esp;她无法想象养尊处优一帆风顺的太子沦为阶下囚的情形。

&esp;&esp;她更无法想象被自己姑父出卖的孩子的心情。

&esp;&esp;光动一动念头，就觉得心绞痛了起来，全身都会发抖。

&esp;&esp;“陛下……”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尽管她知道他后来逃了出来，回到玉京，平平安安地长大了，但时间抹不平伤痕。

&esp;&esp;尤其是，现在，他正在她面前，将那道伤疤冷静地撕开，露出底下的真实血肉给她看。

&esp;&esp;我是不是做了很残忍的事情？谢长晏忍不住问自己。

&esp;&esp;对不起，陛下。对不起。

&esp;&esp;彰华擦完水渍，抬头，看见谢长晏泫然欲泣的眼睛，忽然笑了笑，伸出手轻拍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像小时候那样。

&esp;&esp;“朕没你想的那么脆弱。事实上，这件事对六岁的朕来说，得远远大于失。”彰华看着她，像透过她的面庞看到了另一个人，满含感激，“因为……班荆道故（4）

&esp;&esp;谢长晏看着自己的眼泪一滴滴地滴进杯中，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esp;&esp;她无力去质问太上皇当年为何如此粉饰太平。

&esp;&esp;她无力判定这样的处理结果是对还是不对。

&esp;&esp;总觉得世事不应该如此。起码，天理昭昭，冤屈和委屈一样，都是不公。

&esp;&esp;可是，如今终于知道了真相的她，又能责怪什么呢？

&esp;&esp;责怪彰华不该调皮藏在方清池的马车上吗？

&esp;&esp;责怪大燕科举制查人不清引狼入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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