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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雁卿这坦率无欺的性子也是太夫人自己给纵容出来的——林夫人管教她反而十分严厉不容情。因此虽无奈,可也并不是真心怪罪她。便道,“发乎情,止乎礼。毕竟男女有别,又是外姓男子,你怎么能当众说想他?若传到外头去,人要怎么看你?”雁卿倒也明白这个道理,太夫人一提点,她就觉出不妥了。不过她也不可能当着旁人的面说啊,这不就只有太夫人和月娘听见吗?且还是太夫人自己问她的……雁卿就眨了眨眼睛,乖巧保证道,“我以后不随便说了。”又凑近太夫人,低声恳求道,“阿婆,我真的想七哥了……”太夫人:……才说不随便!太夫人虽偏宠雁卿,可也不会去拆林夫人的台。否则到时候雁卿自以为有她撑腰,放纵了感情,最终却无法同元徵在一起,便是造孽了。就道,“你是个姑娘家,想见他了,尚且知道来求阿婆。他是个男儿,若真的想见你,难道就一点门路都没有吗?”雁卿就道,“可是若我阿娘就是不放我出门,不放七哥进门。七哥再有门路也没用啊!”……说她傻,她还每每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太夫人就只能下重话了,“所以你就帮着他和你阿娘斗?”真是女生外向不中留啊!雁卿还没真的反抗过林夫人,听太夫人这么说自己先吓了一跳,忙道,“不是不是,我就是想出去见见七哥。”“为此连你阿娘的决定也要违抗?”雁卿一时真无话可说了——她既想见七哥,可也不愿违逆林夫人。就只是这么件小事,怎么就这么难以两全其美?她便有些委屈的说,“阿娘就不能改一改主意吗……”委屈归委屈,却也明白了太夫人的态度。再纠缠下去,就等同于承认她为了见元徵不惜违逆她阿娘了。雁卿就不明白,林夫人何以要拦着她同七哥见面?究竟是她做错了事,还是七哥做错的事?就算做错了,也要说出来让他们有机会改正啊。就这么默不作声又阻拦着……真是太不讲道理了。她这个年纪的孩子,一旦认定了自己的道理,你越阻拦她反而要越反弹。太夫人自然容易察觉出雁卿的心事,心下也略觉得有些对不住林夫人——倒让她们母女间生出嫌隙了。太夫人便觉着,让雁卿这么一个人郁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固然她心思明净豁达,可毕竟经历的事、见过的人还太少了,很多时候就是无法理解当家主母的无奈。这不理解日积月累下去,终会在母女关系之间铸成高山鸿沟。纵然未必爆发出来,可感情疏远怕总是难免的。恰雁卿也到了这个年纪,太夫人终于还是一狠心,对林夫人道,“雁丫头也差不多该学着打理家事了……”实则林夫人也是一样的心思。只是,雁卿跟在太夫人身旁,固然同样能学到统御平衡之法,打理内宅的手段。可燕国公这样的世家,当家主母可不是管好了内院儿那一亩三分地就行的。最起码还得能处置好世家之间的交际往来。这就最好跟在林夫人身旁观摩了。至于如何灵通的掌握京中朝内的消息,自管蠡之间窥测全局、预见动向,则必得跟在林夫人身旁才能习得——毕竟太夫人已经多年不管外务了。然而太夫人年纪也渐渐大了,正是尤其容易膝下寂寥,格外渴望天伦之乐的年纪。这会儿将雁卿从慈寿堂里接回来,只怕太夫人一时适应不了。林夫人便不曾提起过。到底还是太夫人先说出来了,“把香雪居分出来给她住吧,不然她大老远的跑来跑去也不便利。”说着自己便先叹息起来,“不过是把她分出去住,我就已经舍不得了,待日后她出嫁,还不定怎么难过呢。”林夫人不由就笑起来,“您要是实在舍不得,咱们就给她招赘个女婿。”太夫人还真考虑过,“招赘来的哪里配得上她?愿意给人当赘婿的男人,且不论学问出身——精神气儿上先就矮人一筹。可咱们雁丫头虽顶着个痴名,实则是个大智若愚的。论及胸襟气度,怕比许多男儿还更豁达朗阔。她就是不肯在俗务上用心罢了,你仔细调教调教,必然出息。”又道,“咱们家也不用怕高攀,哪怕是嫁作王妃,我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孙女儿,太夫人可不觉着自己溢美太过。林夫人自不会同婆母争论女儿的资质,也只笑而受之。却也听出太夫人言辞间的试探之意,便道,“且看缘分吧,雁丫头毕竟还小。”雁卿跟着林夫人管家之事,也就这么定下了。春分演武事毕,雁卿就搬到了香雪居,开始前前后后的跟着林夫人学管家。她天性就对新鲜事物存一份好奇,初学的时候便十分勤奋上进。然而待日之后熟知了流程,便也失去了兴趣——林夫人管家自有一套行之有效,且简洁迅速的体系,雁卿天生就对“流程”这种立好了规矩便能按部就班运行下去的东西兴致寥寥。至于那些亲戚之间的人情往来、利益纠葛,她更是自幼就吃够了苦头也看尽了丑态,早已避之不及。林夫人冷眼看着,便也不时提点雁卿——世家贵胄的主妇,尤其是宗妇,都必然要有应对这些的手段和笑脸。雁卿却显然听不大进去。林夫人不由就想——这点心里障碍她都克服不了,竟就敢想着伙同元徵对付她阿娘,小儿女还真是天真无知啊。所幸没兴趣是一回事,做得好不好又是另一回事。毕竟雁卿自幼就被林夫人压着极限来逼迫,她已习惯了全力去做好手头的事。倒也学得差强人意。恰这阵子晋国公府上陆夫人闭门养病,主事的是大房长女谢嘉琳。是以同晋国公府上的往来,林夫人便让雁卿来打理。如此,明明是在禁足当中,雁卿却一反常态的比往日更多接触到府外的消息。她性子迟钝,然而思维却十分敏锐,再有林夫人手底下干练的管事和嬷嬷提供消息,倒是很快就对京中的局势有了懵懵懂懂的认识。但再多的大事其实都没某件小事给她造成的震动更深。——贺姑娘贺柔,竟真的是楼姑姑的妹妹,楼薇。作者有话要说:嗯,其实我想悄悄的说一声明天还有,但是我没有存稿而你们都知道我的尿性……总之我现在的意愿是明天一定要拼命码出一章来,我会敦促自己去写,但是众所周知某人拖延症晚期,所以请不要期待……_(:3ゝ∠)_说完之后对自己更没信心了呢,连“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都说不出来了呢。☆、75下这其实也算不上多大的秘密。如今长安城中不说尽人皆知,也颇有几个熟悉内情之人。毕竟楼蘩已将她手头的事务悉数移交给楼薇,需要楼薇露面的场合也多。而这位楼家二姑娘并不是个战战兢兢、萧规曹随的人物,反而颇有些散漫随性。固然将楼蘩交代下来的事都办妥了,可也每一件都办的不那么尽如人意。楼蘩做事那是务求稳妥,许多时候都宁肯慢一些,也要将利益纠纷调和妥当了再前行。楼家巨富这么些年,却少有仇家;她行事几乎同林夫人一样出格,却少人诽谤,不得不说都得益于她调和人情的手段和耐心。然而楼薇却是个大刀阔斧做事的人,竟是半分都不肯花力气来处置人情。说一不二,不留讨价还价的余地。她主事的时机又好——楼家已是巨富,楼蘩当上了皇后,又有了名正言顺的哥哥坐镇。竟是她想做什么,楼家都能让她后顾无忧。是以楼蘩主事时,同楼家合作过许多年的大商户、大世家,竟十之八九都同她闹翻了。她确实轻装上阵,一气将在楼蘩手中拖而不决之事全处置了。譬如种棉织布之事,就因各家都想分一杯梗,将技术垄断在商行里,而楼蘩却想推广普及开,使百姓均占其利,故而久拖不决。到了楼薇手里,不过小半年时间,棉纺技术就已传遍乡野。既定事实面前,商行只能认栽——然而也少不得在背后骂她“过河拆桥”、“断人财路,沽名钓誉”了。这些商人都是不择手段的。为报复楼薇,早将她的事事无巨细的挖掘出来,漫长安的败坏她的名声。楼薇化名在外行走之事,自然要格外强调。得知楼薇化名“贺柔”游历过江南时,雁卿便已明白——毕竟太子先已提点过赵文渊了。纵然赵文渊说是“赫胥氏之赫”,可究竟还有哪家姑娘似楼氏女那般见多识广到赵文渊都赞叹的地步?又偏偏在那个时候流连江南的?自然便也想起,上元节那天,赵文渊明明派人去跟着“贺姑娘”,可回头雁卿向他问起来可找出“贺姑娘”了,他只笑了笑,敷衍说“跟丢了”,便不再提起。雁卿便很替她三叔难受——出去了两三年,原本以为自己终于将那个人忘了,甚至喜欢上了旁人。可兜兜转转,终还是甩不脱她的影子。得有多难堪?她便庆幸当日自己没有追问下去,令她三叔将尴尬暴露在人前。纵然对楼姑姑已没太多埋怨,雁卿也不甘心让她三叔做楼姑姑的妹夫。凭什么他就非楼家姊妹不可?都已被那样辜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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