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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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 糯米汤圆（第1页）

冬至。太阳直射南回归线，北半球昼最短、夜最长。

项羽自灭了田荣，将齐国数千担粮食运回楚国，真正解了楚营粮食短缺的燃眉之急。有了粮食，又赶上冬至，楚营上下欢声笑语，范增建议项羽，冬至放假，让全军将士彻底歇息尽情痛饮一日，以鼓舞士气。

项羽允准。全营上下大小厨房、伙房都飘散着浓浓的节日味道，几乎所有的伙夫、丫鬟和嬷嬷都在忙着做各种馅料的糯米汤圆。

牢房里关着的不多的犯人，这天也得以增加放风的时间，他们集体来到牢房南面空旷的操场上溜达，有的犯人贪婪的呼吸着空气中不断飘过来的香味，肚子不争气的咕咕鸣叫着……有个瘦得像把干柴的犯人一边搓着手，一边嘟囔道，“今天要是有碗热汤圆吃，死了也值了……”其他犯人闻言低垂着头，拼命的吞咽着口水……

这时，两个狱卒从坡道上拐了过来，其中一个狱卒拎着一个冒着蒸腾热气的大桶，另一个狱卒则端了一大摞碗和一大包汤匙。

“站好了，站好了，今天过节，大王有令，所有犯人均赏一大碗糯米汤圆！”拎着桶的狱卒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开始高声叫着。

桶里原来装的是煮好的糯米汤圆！犯人们一听这话，赶紧细碎着脚步站得整整齐齐，喊话的狱卒将桶放到排在第一个的犯人面前，另一个狱卒则发给他一个碗和一个汤匙，犯人哈着九十度的腰，将碗端到和桶差不多高的地方，狱卒用大勺子将桶中的汤圆搅了一下，然后舀起一大勺倒进这只碗里。浓郁的香气和热气让这个满脸胡须的犯人用力的抽动着鼻翼，他站直腰急不可耐的端着碗迅速离开，他边走边“吸溜吸溜”香甜的吃了起来。

其他犯人如他一样，每个人都分得一大碗热乎乎的糯米汤圆，这些脸色晦暗的犯人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忘记了牢狱之苦之寒，个个吃得额头冒汗，脸上泛起一丝丝若隐若现的潮红……

审食其刚好提水经过这里。

“喂，审食其，”狱卒敲着桶沿叫道，“这里还有一碗，你拿回去给你家夫人和刘太公分了吃吧！”

犯人们斜眼瞧着审食其，那个满脸胡须的犯人将吃完的空碗递了过来，不怀好意道，“就用我这个碗吧，不用洗了，刚好还热乎着！”其他犯人随即爆出一阵参差不齐嘲笑声。

审食其的脸红到脖子，他停了一下脚步，道，“多谢军爷好意，我家夫人和太公不喜食汤圆。”

狱卒望着审食其的背影，嘀咕道，“自尊心还挺强，哼，还是没饿着……”他朝笑得乱七八糟的犯人叫道，“笑什么笑？快吃！吃完都把碗放进桶里！”

那个满脸胡须的犯人赶紧跑过来哈着腰赔着笑脸谄媚道，“军爷，还有一碗，别浪费了，就赏给小人吃了吧。”

狱卒提起桶，没好气的将剩下的汤圆一股脑的倒进他的碗里。

“谢军爷！”满脸胡须冲审食其的背影怪叫道，“香……真他妈的香啊……”

审食其加快脚步，将怪叫声远远抛在身后。

他提着水推开牢门走到灶台边，将水倒进大锅里。

“食其，你过来，我要问你一件事情。”吕雉放下手中针线——吕雉病好后瘦得厉害，两只大眼睛深深地陷进眼窝，显得眼睛更大。

“姐姐，你说。”审食其匆匆将一块木头填进灶台后就径直走到吕雉面前，轻声问。

“你……你看见我的那……那半支竹簪了吗？”吕雉虽然有些犹豫，但显然这句话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

审食其没有说话，将手伸进怀里掏出那个自己缝制的布袋，递到吕雉眼前。

吕雉接过布袋，将布袋的结子打开——那半只竹簪好好的躺在那里，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审食其，声音有些哽咽道，“谢谢……我……我还以为……丢了……”

“姐姐，”审食其蹲下身子，柔声道，“姐姐放心，有食其在，什么都不会丢。”

吕雉没有接话。她从枕头下面摸出那张刘盈写的字条——字条已经磨损严重，有些地方的字迹都已模糊。她将这张字条按原先的折痕重新折好，然后郑重的放进布袋，系好结子，递还给审食其，“你收好。”

“是。”审食其小心的接了过来，重新放进自己的怀中。

“审大哥在吗？”这时门外响起了冰凌儿清脆的叫声。

“进来吧！”审食其闻声站了起来。

冰凌儿推开牢门，手里拿着一个大碗，大碗里放着满满一碗雪白的糯米汤圆，她先给吕夫人施了一个礼，然后甜甜的说道，“今天冬至，这些汤圆都是我亲手做的，我家夫人叫我送过来一些给你们。吕夫人，审大哥，我们楚国的冬节家家都要吃汤圆呢。”

吕夫人的脸白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她声音平缓道，“谢过姑娘，也请姑娘替我谢过你家虞夫人。只是，我们不喜吃甜食……”

“对，刘太公肠胃不好，也不能吃糯米，谢过姑娘和你家虞夫人。”审食其明白吕雉坚强外表下那颗千疮百孔的心，他赶紧接着吕雉的话茬解释，毕竟冰凌儿是好意。

“没关系，我来时我家夫人吩咐了，说今天冬至，吕夫人想吃什么我们小厨房都可以提供。”冰凌儿似乎也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可能触痛了吕雉——如果这人质按照你们国家的习俗过节，那人质的屈辱感岂不更加深入骨髓？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喽。”吕雉强颜笑笑，心想，这小丫头对食其有情，亦对我们一直不错，自己何苦这般敏感，那以后的日子岂不更难？她用故作轻松的口气道，“我们老家单县过冬节，家家包饺子，不如我们今天包饺子吃吧？”

“包饺子？”冰凌儿好看的小嘴儿撅了起来，为难道，“这我可真的不会包。”

“没关系，我们会。”审食其笑着问道，“你们小厨房可有新鲜猪肉和大白菜？”

“那倒是有，”冰凌儿道，“今天一大早大王让下边送过来很多呢！”

“那一会儿我随你回去取些菜肉和面粉，我们自己包。”审食其也尽量让自己的口气听起来如往日一样亲切。

“也好。”冰凌儿道，“那现在你就随我去取吧，中午我家大王和夫人犒赏三军，我还要赶回去伺候我家夫人。”

“好，那我现在就送姑娘回去。”审食其说着，端起那碗滚圆的糯米汤圆，“带回去吧，放在这里浪费了。”

冰凌儿点点头——虽然吕夫人和审食其对她一如往昔的和气，但她却再一次感觉到了他和审食其之间无法跨越的无形的距离，这距离让这个情窦初开的姑娘的内心漾起一圈圈的苦楚，一如这个即将“数九”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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