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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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以一门心思想着走完了这趟好回墙根儿上打盹，这时辰料着已经没人走动了，谁知道抽冷子一个瘦长条从天而降，这三更半夜的，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个没稳住，放嗓子尖叫起来。荣寿忙上去捂她嘴，&ldo;你撒癔症呢？别叫了，是我！还不给我住口，仔细惊了圣驾！&rdo;他说是他，素以想不起来他是谁，但是从遵义门出来的一定是御前的人。她吓得直喘气，半天颤着声道，&ldo;谙达下回预先知会一下，我胆儿小，经不起吓。万一直挺挺倒下去，还得给谙达添麻烦。&rdo;&ldo;美得你！你敢倒，立马抬你去喂狗！&rdo;他恫吓一番，摆着谱问她，&ldo;我说，你的嗓子就这样？听你这会儿干干净净的声儿，怎么一喊太平就跟画眉脏了口似的，阴阳怪气叫人浑身起栗呢？你可真能啊，连万岁爷都被你害了。再这么下去你等着，明儿叫你家里人来收尸！&rdo;素以挨了一顿训，低着头道，&ldo;谙达教训得是，可我没有存心害万岁爷，谙达这话我领受不起。&rdo;&ldo;嗯？&rdo;荣寿挑起眉，惊讶异常，&ldo;还说没害万岁爷？万岁爷都叫你唱得……你别回嘴，回嘴我可碾死你！&rdo;他吞一半含一半，素以虽然没太明白，仍旧躬身下去，&ldo;那我往后进内右门就不出声了，谙达的意思呢？别的倒没什么，就是提铃没人督办，怕万岁爷问起来我不好交差。&rdo;她觑他脸色，笑道，&ldo;我若是得了谙达首肯，就照着这法子办，谙达您说呢？&rdo;跟蹴鞠似的，胡撸几下怎么把球踢到他这儿来了？现在看来她也不笨，头顶上有人扛着还怕什么？荣寿乜斜她，&ldo;你倒挺会讨主意，这腰哈得好。我问你，知道我是谁吗？&rdo;素以暗里嘀咕，她连万岁爷都认不清，怎么知道他是谁！瞧他拽得二五八万的模样，八成是皇帝跟前的红太监呗！她蹲了蹲，&ldo;我眼神不大好，问问您，是不是乾清宫荣大总管？&rdo;荣寿啧一声，听说她是个脸儿盲，可见尽是传闻。瞧瞧，她来猜他身份，不是一猜一个准嘛！他没胡子，却捻着下巴笑，&ldo;算你有见识……&rdo;荣大总管本想吹嘘一番的，不想养心门上跑出来个小太监，垂着手呵着腰上来通传，&ldo;万岁爷听见这儿鬼叫呢，打发奴才问问出了什么事儿，叫这宫女子进殿里问话。&rdo;&ldo;得！&rdo;荣寿拍拍腿，让开身子右手一比划，&ldo;主子传呢，姑姑请吧！&rdo;素以心里直扑腾，料着这回算完了，刚才那一嗓子喊出祸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吵醒了万岁爷，这会儿要拿她开刀，剥皮抽筋。荣寿前头带路，神气活现的样儿。她垮着两肩跟进去，绕过影壁入抱厦，前面就是养心殿。看那朱红的六椀菱花门里透出亮来，她一个黑暗里厮混了半夜的人没觉得舒心，反而惶恐得不敢挪步。荣寿脚下缓了缓回头看她，&ldo;怎么着？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砍不断更受罪，走吧！&rdo;自己迈进门槛上前复命，&ldo;主子，素以到了。&rdo;皇帝抬起头来，一道冰冷的视线穿云破雾刺在她额头上。她不敢抬眼睛，低着头疾行几步，敛袍子伏在御案前的墁砖上磕头，&ldo;奴才素以，给万岁爷请安。&rdo;皇帝缄默，透过琉璃灯融融的光看她，她在雾里走得久，头发上有莹莹的水珠。缎子背心的肩头染湿了，深深的一片水迹。他搁下朱砂笔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怎么惩处她才能解恨。想了想道，&ldo;你犯了宫禁知道么？你既是尚仪局的，就该知道宫闱之中不得惊叫。说说，刚才是怎么回事？&rdo;素以手指扒着地砖fèng儿，打着颤道，&ldo;回万岁爷的话，奴才糙木皆兵，因为猛看见大总管站在跟前吓了一跳。奴才逾矩，请万岁爷责罚。&rdo;皇帝哼了一声，&ldo;你身上罪重了，单是罚只怕还不够。&rdo;荣寿偷着觑皇帝脸色，龙颜虽不至于大怒，但是看样子也不大妙。罚都不够，听话头子是要杀？他挺了挺腰杆儿，随时准备着喊人进来办差了。素以吓得够呛，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所幸还有那点处变不惊的本事，便稳着声气道，&ldo;奴才不成器，触怒了万岁爷，奴才是死是活全凭万岁爷的主意，绝不敢求一声饶。只是奴才呆蠢是奴才自己的毛病，爹妈好好教来着，是我偷懒没听大人教诲。这会子闯了祸，给老家儿蒙羞，但求万岁爷别追究奴才家里人的罪过，奴才这儿就是死也甘愿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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