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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节（第1页）

&esp;&esp;顾九叔本来是试探一下，听老太太这么一说果然有些不妥，就后悔没把孙子辈儿的孩子带几个过来。若是能在京城里跟着中了榜眼的堂叔读书，这些孩子日后的前程就有了一半的保证。这件事应该跟衡哥好生商量一番，提携同族后辈是他应当做的！

&esp;&esp;，很有一飞冲天万夫莫挡之势，这样的人只能拉拢万万不能为敌。这回联宗本来是个极佳的示好机会，但是我刚刚听说他得罪了礼部周侍郎……”

&esp;&esp;顾彾从小养尊处优，不知不觉就养成了一股子目下无尘的清高自诩。

&esp;&esp;听到这里就皱了眉头下断言，“眼下周家正是如日中天，若是三皇子登上大位，这周侍郎就是理所当然的百官之首。顾衡这个黄口小儿多半是年少得志，惯得他不知天高地厚得罪了人，我看他的仕途也仅止于此了！”

&esp;&esp;他略显狂妄的姿态尽数落于顾朝皋的眼中，当爹的就复又叹了一口气。

&esp;&esp;这个长子从小也算聪明，但就是有些好高骛远眼高手低，从来不肯踏踏实实的读书做事。今年已经二十四了，费了无数周折才堪堪过了举人试。按说也算青年才俊，但比他小许多的顾衡，早已是正正经经的辛未科榜眼，如今已经在工部开始熬资历了。

&esp;&esp;两鬓已经略微斑驳的顾朝皋心头忽生悲凉，自己已经这个岁数了，要是在致仕之前不能把顶门立户的长子栽培出来，日后只怕京城顾氏本宗就要看莱州顾氏的脸色了。

&esp;&esp;他深吸几口气，慢慢地解释自己的想法。

&esp;&esp;“顾衡刚满十六岁时就中了秀才头名，那时我就隐约知道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心想十年八年之内他中个举人就算不错了，彼时你多半已经授了官。我就把族长之位让给你，由你向顾衡当面施恩，一并举行联宗事宜……”

&esp;&esp;顾彾终于明白父亲的苦心，呐呐站起来道：“您还正当盛年，怎么能把族长之位让给我？”

&esp;&esp;这个儿子向来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不把话说明白他是不会心服的。顾朝皋耐下性子，一字一句地慢慢解释。

&esp;&esp;“只有莱州顾氏和京城顾氏联了宗，你和顾衡才是一个族谱上的从兄弟。日后不管他在朝堂上飞得再高再远，哪怕邀天之幸入了内阁当了首辅，在顾氏宗族里他就只能听你这个族长的。不论任何事，你都占了大义……”

&esp;&esp;顾彾心头热烫，一脸骄矜顿时变得舒展。

&esp;&esp;在国子监读书时，那些师长动不动就把三鼎甲的文章拿出来诵读，好像里面每一个字都是金科玉律。若是让别人知道其中的榜眼竟然是自己屁股后头的小跟班儿，那这个乐子可就大了。

&esp;&esp;顾朝皋看着神思不知游到哪里去了长子，心头再次感到一阵无力。

&esp;&esp;清咳了几下才重提话头，“顾衡得罪周侍郎之事的确是真的，碰巧我还知道其中隐密的因委。周侍郎极为看重顾衡的才华，曾想以女妻之缔结秦晋之好。不想被顾衡一口拒绝了，说家里早就由长辈定下妻室——”

&esp;&esp;顾彾连连瞠目，“这么好的机会都白白放弃，这顾衡的脑子不会被驴踢了吧？”

&esp;&esp;顾朝皋差点被一口老血梗住，这个儿子说话做事有时候怎么像个棒槌？

&esp;&esp;他连喝了几口热茶才缓过劲儿来，“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这是孟子古训。你在这里笑话别人，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赞他有铁骨。顾衡仅凭这招堂前拒婚，就已经在朝堂上站稳了反将

&esp;&esp;顾衡得知宝钞胡同反馈回来的消息时，心里一时说不清是讥笑还是不屑。就顾朝皋这种两面逢迎四面讨好一味和稀泥的人，竟然还有人当年赞其行事耿介有风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esp;&esp;他垂了眉眼一下接一下地磕着茶盖，淡淡扫过来一眼道：“九叔，这就要您老人家自个拿主意了。我和瑛姑的亲事早就定下，不可能为着这么一个无稽的理由往后推。我虽是感激族人往日帮衬过我，但若被有心人拿这个作筏子陷我于不仁不义……”

&esp;&esp;顾九爷眼皮儿一阵乱跳。

&esp;&esp;立刻连磕绊都不打，斩钉截铁地道：“我虽然岁数大了却没有老糊涂，这顾朝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专程打发人过来，传了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指望着你和族里的人翻脸。日后别人指摘你的时候，其实族里同样受难！”

&esp;&esp;顾九爷虽然是小地方出来的人，但是当了多年的族长，其见识自然不能与常人同论。他脑子转得风车一般，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想清楚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esp;&esp;把莱州顾氏与京城顾氏联宗，的确是他心心念念的夙愿。但这么多年以来顾朝皋都一直高高在上对于两族联宗之事百般拿乔。这回却主动提出相谈，不就是因为莱州顾氏出息了一个顾衡。若此时分不清局势本末倒置，不过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罢了。

&esp;&esp;听到这干脆利落的答话，顾衡挑眉正眼看向顾九爷，脸上也缓和许多。

&esp;&esp;“难为你想得明白，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其实族里怎么做都有道理，我和瑛姑也不会往心里存气。她一向心善，前些日子还劝我给族里添些祭田。说自家的日子虽然好过些，但终究不能忘了本……”

&esp;&esp;顾九爷心上的巨石哐当一声就落了地，脸上笑得再灿烂不过，“我早就说过瑛姑是个有福气的姑娘，又厚道又能干。我婆娘说瑛姑人中深长耳珠垂厚双目清亮，日后定是旺夫益子的命！”

&esp;&esp;这话说的实心实意，半点没有虚假。

&esp;&esp;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彼此知根知底。顾衡打小性子淡漠，对于村子里的人和事儿都不怎么上心。惹急了，那是连亲爹亲娘都敢翻脸不认得主儿。若是张老太太故去了，沙河之于顾衡来说不过是一页泛黄故旧搁在高阁上的书。

&esp;&esp;再后来顾衡中了举人中了进士，顾九爷的担心更甚。这样一个对亲生父母兄弟都没什么感情，表面温和骨子里行事孤傲肆意张狂的人，又如何指望他费心照应乡里？

&esp;&esp;所幸他与顾瑛定下了亲事，虽然有些疙疙瘩瘩，但大面子上也说得过去。那姑娘性子仁义耿直，拜托给她的事从来不会打推辞。比起张老太太来，行事更大度敞亮。日后顾衡靠不上，他媳妇儿却是能指望的。

&esp;&esp;顾衡就是放出去的风筝，顾瑛就是紧攥着风筝线的人。不管外人怎么说三道四，这门亲事非但不能阻拦，还要大力促成才是。

&esp;&esp;顾九爷打定主意以后不再犹豫，倾着身子热切道：“瑛姑是我看着长大的，其实跟我的女儿也没差。要是实在找不到她的生身父母，也不是没法子。到时候在我租住的那间宅院请些吹鼓媒婆，敲敲打打地从我跟前嫁出去也行。”

&esp;&esp;顾衡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就是从此之后要当顾瑛实质上的娘家人。

&esp;&esp;这话正中顾衡的下怀，不管这娘家人是真情还是假意，顾瑛日后都有一个走处。自己在官场上爬得越高，顾瑛在族里越被人看重，再不是无依无靠的孤女。这样一来，就无人再去深究她真正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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