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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想要挖酒窖,这事儿就得经过旭亲王的同意才行,所以,锦棠今天还得见一回旭亲王。动工挖窖是个辛苦活儿,更重要的是,窖挖出来了,一旦旭亲王反悔,不肯再将店铺租给她的时候,锦棠投入的人工,就白白儿的投入了。几万两银子,也就白白的打成了水漂。所以,像酒坊这种产业,总是建在自家的地皮上,人才格外的踏实。但是,想要在京城买到一块地皮,或者说一间店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就连唐代的大诗人白居易都曾说,长安米贵,居大不易。身为大明的都城,顺天府的房子金贵,寻常人只出租就行了,若非家破人亡,或者突然之间败落,是没有人会主动卖房子的。便卖,也得十万八万之数,便锦棠十年之中日进斗金还不吃不喝,能攒下七八万两银子来,但到那时,说不定房价又涨了呢。站在独立一幢,高高的二层酒坊门前,锦棠轻轻叹了一声,心说:先定个小目标,穷此生二十年,我要从旭亲王的手里把这间二层小楼给它买下来。这时候天色才明,就连太阳都还没有升起来,隔壁不远处旭亲王府的大门犹还关的死死儿的,就连看家护院都还未出来。这时候递贴子上门拜会显然还早,毕竟像旭亲王那种闲散王爷,不到太阳照屁股,怕是不会起床的。都已经到人家门上了,锦棠朝着旭亲王府那守备森严的大门瞧了一眼,道:“罢了,咱们先进店里吃杯茶,等到辰末了,高高再去给咱们送拜帖去。”她正说着,便见旭王府的大门忽而开店,接着便是一阵虽不高亢,却又份外醇和的笑声,一人说道:“一年之中,王爷这个点儿起床的,能有几日?”锦棠听这声音份外的熟悉,不由便止步,回头。恰此时,从旭王府的正门里走出一个人来,身着绯面绣着大独科花的团领衫,头戴纱面乌幞,腰束玉戴的男人。恰在她回头的时候,这人也笑吟吟的转过身来。此时天才将明,而锦棠距着旭王府的门,至少有一丈远。对面的男人约莫四十出头,眉浓,眼毅,却又相貌白皙,略带几分斯文。锦棠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便想起来,自己为何觉得这人面熟了。他是陈淮安的生父,陈澈。作者有话要说:爱莲快来作死啊,锦棠的小目标,一间小酒坊可就全靠你啦。跃然纸上陈澈在看到锦棠的那一瞬间,依旧是上辈子初见时的样子,他本是略屈腰,伸着一手,想要迎旭亲王出门的样子,就在与锦棠眼神交汇的那一刹那,停了说话,脸上也变了颜色,盯着她至少有三息的时候,等旭亲王出了门才回过头去。旭亲王瞧着陈澈脸上颜色很不好,笑道:“不瞒你说,本王至少有十年,这是头一回早起,不过,既是陈阁老相请,便三更,本王也得起来不是?”陈澈之所以大清早的前来请旭亲王,乃是因为一项国事,牵扯到了旭亲王这个闲散王爷,不得不请他入宫。与旭亲王笑着说了两句,再回过头时,对面不远处的女子已经不见了,他闭了闭眼,只当自己是恍神了,又会想到她,于是,与旭亲王一起上车,进宫见驾去了。从宫里侍奉完皇帝,处理完内阁的差事再出来,已经到了晚上。陈澈自来甚少回家的,今儿倒是从宫里一出来,推掉所有应酬,赶在天黑之前就回了家。他是个孝子,所以一回家,自然先到陈老太太房里请安,请罢了安出来,转到陆宝娟的内院,甫一进门,只见屋子皆是灯黑火黯的样子,旋即便问从侧面厢房里赶出来的丫头:“你家夫人了?”丫头几乎从不曾见过老爷回内院的,因他的声音分外严厉,还带着几分恼火,颤颤兢兢道:“夫人在她院儿里了。”“叫她即刻来见我。”陈澈扔了这样一句,转身便走。他与陆宝娟是分房而居的,而他的院子,除了洒扫的婆子丫头之外,便家里几个儿子,非他传唤,是绝不能踏足的。陆宝娟正在自己房里坐着发呆,听说丈夫唤自己,立刻就赶来了。说实话,曾经在听齐蜜说,齐梅替陈淮安娶的是渭河县第一标致的女子,娘家还经营养一家酒肆时。陆宝娟因为尝过罗锦棠家的酒,而其酒的味道确实醇正,她心里对于罗锦棠这个儿媳妇,还是很满意的。当然,在陈淮安进京之后,她就一直在盼望,盼望儿媳妇也能来,然后入主相府,助她一臂之力。到时候婆媳齐齐联手,她在相府中的地位,当会比如今好过许多,日子也会好过很多。可是陈淮安一直不准她见儿媳妇,推三阻四,总说她不方便,她在忙,就是不肯带到相府中来。无奈之下,陆宝娟才会跑到天香楼,去看一眼陈淮安的妻子。谁知道她期待了那么久的,一心想要当成女儿一般疼爱的儿媳妇,她居然就生成了,跟陈澈的妻妻余秀林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样子。她此时还未从打击中恢复过来,只看她的脸色,就好似撞了鬼一般。陆宝娟嫁进陈府的时候,是在陈澈的亡妻余秀林的百日祭时。当时陈澈还在岭南,因为妻子的死,自己的官场落败而哀痛欲绝。压根儿没有娶妻的心情,陈老太太亲自到陆家,一顶青布小轿,就把陆宝娟给抬回了自家儿。不得不说陆宝娟果真是个旺夫的女子。自打她进陈府,再过了三个月,先皇丧,新帝及,陈澈六年苦旅,一朝起复,就回到了京城。但自打嫁进来,陈澈的卧室,陆宝娟这还是头一日进。墙纸是清一色的白宣纸壁,迎门右侧,临窗的位置挂着幅提篮观音图。五彩珠帐,红罗线系着一双象牙珠钩,钩起半掩帐子,红珠衬着白钩,煞是好看。枕侧的漆盒中放着一串金刚珠子,百八粒的数,旁边散了一幅双陆。这其实瞧着,应当是个闺中闲情小妇人的卧室才对。但陈澈一直以来就住在这样一间屋子里。陆宝娟曾经听陈澈房里的婆子们提过,说这些摆饰,一丁一点都不能乱,稍乱一点,他都要发脾气。不用说,这全是从岭南带回来的东西,也是陈澈当初在岭南,与亡妻余凤林朝夕相处时用过的,亡人虽已化成白骨,却也阴魂不散,永远的矗立在这相府之中。陆宝娟将这间屋子仔仔细细儿扫了个遍,便望着墙上一幅卷轴之上的,美人图发呆。画中一个瓜子脸,水杏眼儿的女子,穿着墨绿面的纱衣,腰系一件白裙,下面猩红面的裤子隐隐露着些边儿,坐在一处凉台水榭上,手中一幅双陆,柳眉微挑,唇噙笑意,似乎是正在与人打双陆。她的对面有一只蒲团,也散着一幅双陆,还有一杯茶,是个对面的人刚刚起身离开的样子。这美人儿一手执着双陆,另一手葱白似的细手儿,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似乎是想去翻开对方的底牌。那种欲要偷看牌,又怕要给对方捉住时又怕又做贼心虚,但又忍不住好奇的样子,叫画家描绘的栩栩如生。虽不过一幅画儿,可是女子的形象跃然纸上,尤其是她唇角两粒米粒似的甜酒涡儿,虽小似针尖,可在画家的笔下,被描绘的栩栩如生。这幅画的落款,书着:开阳二年,为妻绘。陆宝娟其实并没有见过余凤林。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她在为外室时,也曾婉转的跟陈澈提过,自己想去一趟淮南,拜见主母。其实就是想知道,陈澈的发妻究竟是否有如传说中那般美艳灵动,不可方物。陈澈当时一声冷笑:“她的名字,也是你配提的?”她在陈澈心里,事实上连给余凤林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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