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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第1页）

&esp;&esp;桓凌的手伸到他脑后，轻抚着散开的长发，低声劝他：“慢慢来，如今已进了四月，五月间就该刈麦了，咱们先把钱粮、督运等事抓好。你毕竟……”

&esp;&esp;毕竟在京里得罪了不少人。

&esp;&esp;虽然有圣上庇护，可那也仅限于他一身清白无错的条件下，只要他稍有什么做得不到的，那些早盯着寻他错处的人立刻便会下手。

&esp;&esp;宋时他在胸前轻轻颔首：“如今正是小麦灌浆的时候，别的倒不用担心，只怕雨水不好。我问问衙里阴阳生今年气候如何，再做处置。”

&esp;&esp;汉中虽在西北地区，但属于盆地地形，历史上也是多水灾的地方。好在他在广西、福建做衙内时修治水利的经验丰富，府内水路虽广虽多，也还多不过南方，除了汉江外都不难处理。唯汉江水面太宽广，水量大，除了沿河筑堤外，暂时还没什么好办法。

&esp;&esp;两人喁喁议了一夜，到转天早上都熬惊了，接风宴染上的酒意也消散了。宋时换上新衣，精精神神地和周王道别，住进城隍庙，叫人备上香烛祭品，择定吉日烧香行礼，而后搬进府衙，开始清点前任留下的钱粮、帐册、案卷之类。

&esp;&esp;他这一去就再没出府治大门。

&esp;&esp;周王听着下人描述他在城隍庙祭祀时倾倒了一片香客的风采，又听说他甫上任就开始整理本府政务，不由感叹道：“他一个翰林编修，何等清贵的人物，沦落到这浊流官任上竟也毫不抱怨，还肯如此用心公务。这般人物，留在陕西实是可惜了。”

&esp;&esp;他可惜归可惜，却是连自己都陷在这地方，更不用提救人。也只能叫人送些吃食过去，以免他年纪轻轻便操劳过度，留下病患。“宋先生既入主府衙，只怕往后不会再往咱们王府来了。你们晚上送些吃食过去，本王只怕他家人刚到府里，安排不周到。”

&esp;&esp;他还想提醒桓凌一句：宋先生往后要住在府衙了，舅兄有何打算？

&esp;&esp;不过他素来腼腆，这话难说出口，再加上桓凌正计算着开春以来几次达虏袭扰边城的损失，便将这事拖到了晚上——

&esp;&esp;到晚上天色黑透，王府将要上锁的时候，一道穿着大红官袍的身影忽然从街巷尽头走来，敲开了王府大门，理直气壮、正气凛然地说：“下官清查旧档时查觉出似乎些问题，想请桓御史帮忙掌掌眼，望请为我通报殿下与桓大人。”

&esp;&esp;今晚事务繁剧，只怕要忙到深更，届时再出府恐有不便，还要向王爷借一夜栖身之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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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宋知府既是三元及而行。”

&esp;&esp;几位上官开例会，下头文书、衙差不用开，也得知道他这新知府的规矩。知道了他的规矩再犯错的，就别怪他从重纠罚了。

&esp;&esp;那名书吏深深点头，捧着堂规回到礼房，交待了新堂规之事，与房里同僚一道抄写，抄好的便先送往几位大人手中。

&esp;&esp;赵同知口中发苦，偷偷拉出两位同僚，趁大人正在衙中批复公文，三人偷偷交流了一番：这位宋府尊外表看着像个不染世俗的山中高士似的，管起事来怎么这样严？

&esp;&esp;难不成这是翰林院的规矩，他从京里学来，就拿到了这小小的汉中府衙？

&esp;&esp;苑通判啧啧叹道：“何时听说过翰林院规矩严的？翰林不都是名士才子，不沾俗务，成日做诗会、文会，在院中养望的么？”

&esp;&esp;这只怕是宋三元自家的规矩严。

&esp;&esp;不信看看桓御史到本地这些日子，不也成日关在府里办差，只偶尔随周王巡视本府几处卫所屯堡么？他也是二甲前十名的进士，曾在讲学大会上扬名福建的人物，若非家里管的严，岂能不爱与前辈们喝酒、游江、讲学、赋诗？

&esp;&esp;必定是宋大人驯夫有方！

&esp;&esp;赵同知年长几岁，资历更深，深沉地摇头：“这也未必。二位贤弟想想，桓大人是御史出身，都察院是什么地方？是规劝天子、纠察百官风纪之所，定然比才子汇聚的翰林院规矩严整。我看是桓大人家法森严，管得宋大人自然成习惯了。”

&esp;&esp;早晚请安报备，岂不是做丈夫的本份？若不然怎么是宋大人晚上散了衙去寻桓大人，不是桓大人上门来服侍宋大人呢？

&esp;&esp;这两位大人同气相合，惧内惧得光明正大，只一位程通判不大惧内，说了句公道话：“或许宋大人这般行事不是家里定的规矩，就只为了将汉中治得更好，叫周王看在眼里呢？”

&esp;&esp;两位上官怜悯地睨了他一眼，仿佛在可怜他不懂闺房之乐。

&esp;&esp;赵大人亲自给他解释道：“宋大人家中就是有万般规矩，如今出京在外，父母都不在堂，岂有不想松快松快的？何必定要按时点卯、散衙？必定是桓大人管得严，定要他在周王面前给自己挣个面子，他才定出这些规矩来。”

&esp;&esp;三人想起府尊交待的“计划书”就头疼，只能靠这种议论聊以散闷。正在同知厅里说话，外头差役忽来敲门，说了声“宋大人”。

&esp;&esp;三位大人齐齐闭了嘴，又羞愧又紧张，不觉双颊泛红，动作都有些僵硬。幸好门外很快传来了下一句：“宋大人要带工房俞书办去查看修缮周王府的砖料、泥灰烧制进程，请同知大人代掌府中事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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