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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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节（第3页）

&esp;&esp;一顿饭吃完，苏鹤亭向牛奶工告别。他跨出门，听见牛奶工老婆说：“你搞慈善吗？真把自己当富翁啦？接济完大的再接济小的，还等着他们父子俩谢谢你呢？你看他们谁像有脸皮的！”

&esp;&esp;苏鹤亭下了台阶。

&esp;&esp;他老婆对着门，大声说：“小苏，下次没饭吃了，记得再站巷子口等一等，这儿住着几百户人家，你饿不着！”

&esp;&esp;寒风凛凛，苏鹤亭却觉得脸烫。他一鼓作气，跑出巷子，跑过街道，在微微亮的晨光里，冲进家门。老苏正横在床上，呼呼大睡。

&esp;&esp;苏鹤亭气喘吁吁，他说：“喂。”

&esp;&esp;老苏没反应。

&esp;&esp;苏鹤亭扑过去，捶了他两下，喊道：“喂！”

&esp;&esp;老苏惊醒，以为是要债的来了，一骨碌爬起来，见是苏鹤亭，又松了口气。他问：“包子呢？”

&esp;&esp;苏鹤亭说：“你为什么不去工作？”

&esp;&esp;老苏倒回床上，呈大字张开手臂，道：“我在工作，等人家看了我的策划，我们就能搬家了。”他侧过头，看着苏鹤亭，又笑，好像没烦恼似的，“到时候你想住什么样的大房子？爸爸都可以给你买哦。”

&esp;&esp;苏鹤亭突然脱了外套，扔向老苏。

&esp;&esp;老苏接住外套，问：“干吗？”

&esp;&esp;苏鹤亭一瞬间红了眼眶，道：“骗子！”

&esp;&esp;他们像浮萍一样漂泊，每一次，老苏都会这么对苏鹤亭说。他把自己视为天才，对多年前的成功念念不忘，至今不肯向现实低头。

&esp;&esp;他眨眨眼，说：“是啊，我是大骗子，你是小骗子嘛。”

&esp;&esp;苏鹤亭道：“还钱。”

&esp;&esp;老苏撑头，说：“还还还，挣到了一定还，可是现在还没挣到，你不要催爸爸，爸爸……我也很着急。”

&esp;&esp;他说着翻过身，面朝墙壁。

&esp;&esp;房间里没开灯，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老苏价格不菲的西装挂在墙壁上，电脑还亮着。过了片刻，老苏又回过头，在昏暗中对苏鹤亭露出模糊的笑容，道：“你不要生气，爸爸带你去工作好吗？”

&esp;&esp;他起身，穿上那件西装，系好领带，然后牵着苏鹤亭，去了附近的游戏厅。

&esp;&esp;老苏让苏鹤亭坐在板凳上，用一百块跟人赌台球。他打到下午，挣到了五百块，把钱给苏鹤亭，说：“去玩吧。”

&esp;&esp;他蹲着身，托着腮，那和苏鹤亭相似的眼睛里满是骄傲，仿佛期待在儿子面前找回自信。

&esp;&esp;苏鹤亭把钱推给老苏，道：“还钱。”

&esp;&esp;“哎呀，”老苏用手指戳他的脸颊，“我知道，我还。这五百块是给你的，你拿去想怎么花怎么花，好不好？”

&esp;&esp;苏鹤亭脸颊被戳得鼓鼓，他低头看那五百块，想起牛奶工老婆的话，还有自己外套上的牛奶渍。

&esp;&esp;老苏收回手指，把自己的嘴角推上去，说：“你开心点嘛。”

&esp;&esp;苏鹤亭小声问：“……你真的会还吗？”

&esp;&esp;老苏道：“嗯啊，我发誓。”

&esp;&esp;老苏拉着苏鹤亭，玩了会儿游戏。苏鹤亭坐在凳子上，脚勉强能够得着地面。他经常坐在老苏身边，看老苏玩游戏或者做数据。偶尔，老苏会把过不去的关卡都交给他。他在这方面有种特别的专注度，可惜那时还没人告诉他这意味着什么。

&esp;&esp;老苏耐心不够，玩到中途就跑了。他的台球打得不错，准备再赢几把。苏鹤亭一个人坐在游戏机前，看他跟人谈笑风生。

&esp;&esp;约莫十点左右，外边的天黑透了，下起雨来。游戏厅里的人越来越多，到处烟雾缭绕。苏鹤亭肚子饿，听见了老苏开球时“嘭”的响声。

&esp;&esp;周围人一片叫好，但紧接着，又响起了一声“嘭”。这次的“嘭”比台球撞击声更响亮，是子弹射爆游戏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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