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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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喜一哆嗦，立刻扭头望向了玻璃窗，&ldo;下午就走？！&rdo;屋里热，屋外冷，玻璃窗上结了一层冰霜，窗外的陈文德就变成了影影绰绰。陈文德没进屋，站在院子里点了一根香烟，他深吸一口，然后扭头对着玻璃窗一笑，&ldo;高兴了吧？我的万太太？&rdo;茉喜直着眼睛怔了怔，紧接着低下头加快动作，两只手颤抖着，将一双双小虎头鞋塞进包袱里。中午，奶妈子回来了。陈文德发了话，让奶妈子跟着马车走一趟，等茉喜和小赖子到了地方，有人给那孩子找奶吃了，再让她跟着马车回来。奶妈子惶惶然地答应了，不敢不从；而茉喜若无其事地回了正房，重新地又洗脸又梳头，像是要出嫁一般，涂了一脸红艳艳的胭脂。在茉喜梳妆打扮的时候，陈文德得到消息，说是洪城县失守了。洪城县是他最后的防线，洪城县一丢，他便再无退路，只能直面敌军。战情发展成了不可收拾的烂摊子，既然已经是烂到了家，所以他反倒破罐子破摔地不着急了。笑眯眯地站在茉喜身后，他叼着烟卷，在烟雾之中眯了眼睛看茉喜。看的时候，他心里什么也没想。不敢想，想得多了，他怕自己会失控，会拔枪杀了茉喜。这样地爱一个女人，于他乃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仿佛行走在创世纪时的洪荒世界之中，他这一刻不只是孤独，他也恐惧，恐惧到了要杀人的程度。杀了茉喜，他就没牵挂了，他就又是原来的他了！可他舍不得。茉喜得意扬扬地往脸上拍了半盒胭脂，一边梳妆，一边哼歌，斜着眼睛照镜子，是一种可恨的浪模浪样。及至她把头脸都收拾停当了，外头的大马车也来了。她站起了身，一扭细腰一甩裙子，转身就要往外走。陈文德站在原地没有动，单是盯着她的背影问了话：&ldo;哎，就这么走了？&rdo;茉喜嗤笑一声，细腰越发扭得生欢。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她见奶妈子已经抱着小赖子站到了院门口，小武拎着那只装满英镑金条的小皮箱，也和一队卫兵走到了院门外的大马车前。加大步子快走几步，她赶到门口接过了小赖子，低下头对着孩子脸蛋噼里啪啦连亲了几个嘴，她又指着自己那张白里透红的面孔大声说道：&ldo;儿子，记住，我是你娘！&rdo;说完这话，她抬头面对着前方所有人，自我解嘲一般地抬手一摸脸，&ldo;打扮也白打扮，他这么小，哪看得出美丑？兴许还觉得他娘今天像妖怪呢。这个小赖子，养他不如养条狗，瞧着吧，不出几个月，他就得把我忘光了。&rdo;说完这话，她让奶妈子先上了马车，自己也迈步跨过门槛出了院子。低下头痴痴地凝视了臂弯中的小赖子，她看了良久，末了上前一步一掀马车门帘，她伸手把孩子托向了车内的奶妈，&ldo;包袱是不是都放好了？路上你多辛苦着点儿，别让冷风吹了他。包袱堆里有个小包袱，里面是好绸子，我给你预备的。等把他送到地方了，你回家拿它做身衣裳过年穿吧。&rdo;奶妈子目瞪口呆地接了小赖子，&ldo;太太，你‐‐&rdo;不等奶妈子把话说完，茉喜又扭头对着小武一抬下巴，&ldo;把我的箱子给我放下！你怕万嘉桂养不起他儿子呀？记着替我给凤瑶捎句话，就说茉喜把小赖子交给她了，让她早早地教小赖子读书识字，别让他像我似的，大字不识一个！听见没有？&rdo;小武慢慢睁圆了狭长的眼睛，&ldo;你、你不走？&rdo;茉喜也一瞪眼睛，&ldo;我想走就走，不想走就不走！&rdo;小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一秒，他扭头狂奔进了院内，且跑且喊：&ldo;司令！干爹！她说她不走！她不走了！&rdo;仿佛是在一瞬间里，陈文德如风一般，已经大踏步地从屋内走到了院外。手指夹着小半截香烟，他很狐疑地上下审视了茉喜，同时问道：&ldo;你捣什么鬼？&rdo;茉喜把双臂环抱到胸前，转身对着陈文德一仰脸，&ldo;你说万嘉桂向你讨要过我，这话是真的吧？&rdo;陈文德一点头，紧接着又一抖手，因为香烟竟在不知不觉之间烧到了手指，&ldo;真。&rdo;茉喜扭头望着远方天空，微微地眯了眼睛一笑，&ldo;好，有他这句话就够了。算我没看走眼，我就知道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rdo;陈文德下意识地捻着烧红了的手指，依然疑惑地盯着她，&ldo;孩子走，你不走？&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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