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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腾不语,大掌扣住她毛茸茸的脑袋,一扭,把她脸转向正前方。阮念初观望着外面的街景,看见一个大爷牵了匹马,马后面还拖了一车东西。车速很快转瞬即逝,她没看清车里是什么。她惊讶,哇哇道:“你们这儿马能上马路?”厉腾看她一眼,“马怎么不能上马路。”“……”好吧。阮念初长见识了。这时,厉腾接起一个电话,脸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两声,哦了一声。然后就挂断。阮念初盯着他瞧,猜:“是不是阿姨打的?”厉腾说:“嗯。她等我们吃饭。”“我一看就是。”她眉眼微扬,“所有人接妈妈的电话都是一样的,‘嗯嗯哦,再见’。”厉腾侧目,盯着她看了会儿,然后捏住她下巴,挑眉,“阮念初,我看你好像挺兴奋的?”阮念初说不是,“我这叫紧张。”“紧张什么。”“……你出租车在不算宽敞的马路上疾驰。收音机里放着歌,容中尔甲的《神奇的九寨》,沙哑略粗的歌声随风飘向远方。阮念初无意识地跟着哼,边哼,边观望车窗外山脉连绵的北国风光,随口问:“离阿姨住的地方还很远么?”厉腾闭着眼靠椅背上,“快了。”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汉子,闻言笑道:“姑娘,你俩要去的是白左县,大概还四十公里,甭急,最多就半小时。”“谢了师傅。”阮念初笑笑,目光又看向闭目养神的厉腾,捏捏他胳膊,道:“阿姨在白左县的房子,是她自己买的么?”厉腾睁开眼瞧她,“我给买的。怎么。”“那你怎么没给她买在市里?”阮念初有点奇怪,“刚才在嶂北市区路过几个楼盘,我看标价都不高,早些年应该更便宜吧。住县城多不方便。”“我妈不同意。”“为什么?”他没什么语气地答:“我妈以前在乡下住惯了。她说城里人多挤得慌,看见就烦。”听完,阮念初的表情变得有点尴尬,干笑着说:“……那阿姨和你还是挺像的,都喜欢清静,不喜欢热闹。”厉腾淡声嗤,“借口一箩筐,说白还不就想给我省点儿钱。”阮念初思索了会儿,点头,表示理解,“老一辈的人,都节约惯了。她也是心疼你在外面辛苦。”厉腾笑,摸了下她的脸,没有说话。白左县地处辽西低山丘陵区,海拔在三百到四百米之间,山地、丘陵、平地、河川相间交错,构成“七山一水二分田”地貌。西北有努鲁儿虎山脉,自西向北延伸,东南有松岭山脉,由南伸向东北。县城内除汉族人外,还有少部分满、回、蒙古族人,自古便有“塞外明珠”之称。阮念初翻着手机,浏览着百度词条上对嶂北市白左县这个地界的介绍。翻了会儿,忽然兴冲冲地抬眸,问厉腾:“百度上说,你们这儿多民族混居,你是哪个族的呀?”厉腾转眸盯着她,“你看我像哪个族。”阮念初瞎猜:“蒙古族的?”厉腾挑起眉眼:“为什么?”瞎猜的依据,阮念初回答得非常认真:“因为套马的汉子威武雄壮,歌里不都那样唱的。”说罢,还用力抓了抓他修长又结实的左手臂,强调:“威武雄壮。”“……”这次,他直接让这傻姑娘给气笑。她瘪瘪嘴:“不是?”“不是。”厉腾在她脸蛋儿上掐了把,低声:“你男人跟你一样是汉族,如假包换。记清没?”“哦。”下午快两点半的时候,阮念初才跟在厉腾身后下了出租。嶂北市和云城没法儿比,出租起价便宜,从机场一路打到白左县城,也才一百多块。厉腾给完钱,从后备箱里拎提起一个大旅行包,挎肩上,又拎出阮念初的行李箱,最后“砰”,关上了门。出租车绝尘而去。县城不大,也不繁华,但阳光晴好的午后,又是国庆节,街上行人自然很多。这里的居民衣着朴素,一些还穿着少数民族服饰。阮念初没来过这种北方小县城,稀奇得很,伸长了脖子东张西望。忽然想起什么,道:“先等我一下。”说完就小跑到了街对面。厉腾在原地站片刻,摸出根烟塞嘴里,一摸衣兜,没找着打火机。这才想起阮念初嫌他烟不离手,便没收了他的打火机,还规定,他要抽烟就得打报告。他勾了勾嘴角,到街边小卖部买了个打火机。塑料壳子,一块钱的那种。拿手圈了火点燃烟,边抽边等。不多时,阮念初回来了。她刚跑过,额角出了汗,脸蛋红红的,手里还提了一个大果篮。厉腾伸手接过来,微皱眉,“买这做什么。”阮念初说:“第一次见阿姨,我当然得给她买点水果了。这是基本的礼数。”厉腾没再说什么,提起行李和果篮,走进旁边的小区大门。厉母住的小区,在白左县算得上高档,电梯公寓,两梯四户,小区环境也很优美。中庭位置是个小型人工湖,绿化到位,两颗大树之间还挂了“祝全体业主国庆节快乐”的横幅。厉腾在一处单元楼前站定,淡声说:“2203,井号。”阮念初满头雾水:“什么?”“摁门号。”“……哦。”她反应过来,看了眼他拎满东西的手,上前两步,把数字拨了出去。没几秒,通了。对面传出一个妇人的声音,透着股浓浓的东北腔,问:“是不是厉腾回来了?”厉腾:“是我们。”紧接着“咔哒”一声,单元楼大门的锁便打开。厉腾进了门洞,一侧头,见阮念初站在原地没有动,便低声:“别傻愣着。进来。”她却忽然很紧张,惴惴道:“我有点害怕。”“我在,怕什么。”他拿拎果篮的胳膊勾住她腰,轻轻一带,把人揽进怀里,笑了下,“我给我妈看过你照片。她喜欢你。”“……”阮念初心里忐忑,唇微抿,深吸一口气才提步上楼。家门开着,都不用摁门铃。厉腾把行李和买的东西拎进去,一手扶阮念初背上,把她带进屋,另一只手关上大门。喊了声“妈”。厉母从厨房里走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她在围裙上抹了抹手,站定,眼睛定定盯着阮念初看。厉腾说:“妈,这阮念初。”他说完,阮念初才一瞬回神,僵僵地扯嘴角,笑:“阿姨好。”“诶。”厉母打量阮念初,“真人比照片标致老多。”她被夸得不好意思,只好说:“阿姨您过奖了。”厉母笑,“这孩子还怪客气。洗手准备吃饭。”说完就又转身进了厨房。阮念初脑子里紧绷的弦一松,顿时长舒一口气。厉腾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双拖鞋,扔地上。然后半蹲下来,去解她高跟鞋的绑带,表情和语气都挺淡,“我妈吓人么?”她认真想了想,摇头,“不吓人。”厉母朴素大方,虽不是多热情,但这形象,已经和论坛网友口中的那些“恶婆婆”相差甚远。厉腾把拖鞋套她脚丫子上,捏了把,“走,带你去洗个手。”阮念初弯唇,“嗯。”为给两人接风洗尘,厉母准备了一桌子菜。那一桌菜,倒不是菜品种类有多繁复,而是每样菜的量,都很足;装饭菜的碗盘,也很大。厉母给阮念初盛了一大碗饭,道,“本来蒸包子的。腾子说你不咋吃面食,我就去买了米回来煮大米饭。”碗里的饭,浑然一座小米山。阮念初咽了口唾沫,笑笑,“真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阿姨。”“你吃得惯就行。”厉母又给她夹了几大块鸡肉,“当自个儿家里,甭客气。”阮念初没辙,只好拿起筷子硬着头皮吃。没多久,厉母起身进了卧室,不知道去干什么。阮念初探头张望一眼,没见厉母身影,赶紧把面前的碗推到厉腾跟前,慌慌道:“快,你分一半过去,帮我吃点。”厉腾视线落她脸上:“吃不完放着,没人说你。”“不行啊。”阮念初声音压低,凑近他,“第一次见面我就没把饭吃完,阿姨会肯定以为我嫌她做的饭不好吃。”厉腾眼底笑意一闪即逝,把她碗里的饭菜扒过来大半,留三分之一递给她。没什么语气道,“这儿必须得吃完。”“嗯嗯。”她点头,拿起筷子努力刨饭。等厉母再出来,阮念初碗里的饭菜已经没剩多少。她有点惊讶,“吃完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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