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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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直忙了一个礼拜，这天他得了闲，回到旅部去找马从戎说话。不料刚到门口，便见霍相贞在一群副官卫士的簇拥下走了出来。一边走，他一边往头上戴军帽；顾承喜看得清楚，吓了一跳‐‐霍相贞真把头发给剃了，剃得凹凸不平狗啃一般，基本就是个秃瓢了。他退到一旁让了路，然后抓住了落后的元满问话：&ldo;干什么去？&rdo;元满喜气洋洋的答道：&ldo;大帅今天要回北京。&rdo;后知后觉霍相贞到了北京之后没回家，直接奔了协和医院。如今常驻医院的代表是赵副官长，赵副官长做大事是不成，干点老妈子活倒是挺在行。一天一封电报的发到保定，他很尽忠职守的向霍相贞通报着消息。如今听闻霍相贞要回来了，他又早早的等在医院门口，把霍相贞一直引进了高级病房之中。霍相贞推门进房之时，白摩尼正在吃一小碗糖水枇杷。赵副官长并没有提前向他吐露口风，所以此刻对他来讲，霍相贞几乎就是从天而降。端着小碗欢呼了一声，他随即扯了嗓门吼道：&ldo;大哥！你怎么才来看我？&rdo;霍相贞走到床边，先接了他的小碗小勺放到床头的小矮柜子上。然后用双手捧了他的脸，霍相贞微笑着低头看，发现他瘦了，小瓜子脸是单单薄薄的寡白，额角上还结着一块厚厚的血痂，想必本来也是一处严重的皮肉伤。&ldo;小崽子。&rdo;他含笑说道：&ldo;算你有点儿运气，听说手术做得特别好？你的狗腿保住了？&rdo;白摩尼立刻笑眯眯的拼命点头。他的大腿骨头是被门框砸得碎成了几块，小腿骨头也断裂了，但是断得还算齐整。为他做手术的医生是个美国人，医术是全世界有名的高超。如果美国医生都束手无策的话，那他只能认命了。因为腿保住了，所以白摩尼很高兴，以为等到断骨慢慢愈合之后，自己就还能像先前一样跑跑跳跳。而赵副官长等人在电报中受了霍相贞的嘱咐，也只敢说动听的吉利话哄他，让他高兴一时，算一时。打了石膏的左腿沉重的撂在床上，他闲不住，灵活的右腿不是蹬一蹬就是甩一甩：&ldo;哎，大哥，前天王春城来看我了，你上次还骂我穿花皮鞋，王春城那种书呆子，也是一样的穿啊！&rdo;霍相贞记不清他那些朋友的名字，所以只是微笑：&ldo;行，以后让你穿，穿什么都行。&rdo;然后他摸了摸白摩尼的脑袋：&ldo;小弟，大哥让你看个好玩儿的。&rdo;话音落下，他抬手一摘军帽。白摩尼看了他的光头，先是一愣，随即哭丧了脸：&ldo;大哥，你真剃了？难看死了！&rdo;霍相贞俯身问他：&ldo;看不上我啦？&rdo;白摩尼抬手搂了他的脖子：&ldo;不是的，我怕别人会笑话你。&rdo;霍相贞拍了拍他的后背：&ldo;没人敢笑话我，我也不怕笑话。你好好养伤，将来……好给大哥当理发匠。白摩尼忽然向后一仰头，郑重其事的问道：&ldo;大哥，我真怕自己会变成小顾那样，小顾一到阴天就说腿疼，一腿疼，他走路就笨了。&rdo;霍相贞笑得脸都僵了：&ldo;不会的，大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给你用最好的药，大哥……&rdo;他顿了一下，直起身把白摩尼搂到了怀中：&ldo;有大哥在，你什么都不用怕。&rdo;话音落下，他咬紧牙关屏住了呼吸。不能再听也不能再说了，让小弟多吃几天糖水枇杷，多看几眼花皮鞋吧！白摩尼抬手环抱了他的腰，心里很喜悦。在医院里躺了一个礼拜，他以为一切伤痛都在往结束的方向走。结束之后，就还是风平浪静的好日子。&ldo;大哥，我什么时候能出院？&rdo;他把脸埋到了霍相贞的腹部，闷声闷气的发牢骚：&ldo;就是这么一间小屋，这么一张小床，什么玩意儿都没有，住得我腻歪透了。&rdo;霍相贞感觉自己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便一转身坐到了床边：&ldo;把你送到公园里去野营？那地方好，白天有人晚上有虫子，热闹极了。&ldo;白摩尼扬了手去摸他的脑袋：&ldo;我现在宁愿去野营。大哥你低低头，让我看看你的脑袋。&rdo;霍相贞犹豫了一下，随即深深伏身，轻轻的枕上了白摩尼的右腿。头发剃光了，发际线却还清晰得很。白摩尼从来没见他这么乖过，几乎惊讶了。手掌来回磨蹭了他的头皮，白摩尼笑道：&ldo;头发硬，扎得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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