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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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恩本想继续，却见身边的人脸色已黑，眉头紧蹙，竟是生气了，他再叹了口气，心想着我怎么也是看得开事的人，懂得家国天下的道理，难道还会跟整个中华民国吃醋么？可转念一想，寻思着这人费劲周折把自己从监狱里抢出来，又不顾一切跑去上海亲自接自己到香港，这几天，日日夜夜亲密在一起，越发是舍不得离开，也只得放弃陈述自己的看法：&ldo;得了，别气了，逃出去之前我都听你的安排，丁将军。&rdo;崇学难得地，笑了，躺在一边没动，头枕在胳膊上，只侧头仔细看着仰恩：&ldo;早就该放弃狡辩，缴械投降了，小兵！&rdo;仰恩学着他的样子翻身，枕在手臂之上：&ldo;你最好别忘了到后方以后，要听我的。&rdo;蜡烛摇着摇着，火焰偏向一边儿，烧出一个缺口，烛泪忽然似决堤的水，&ldo;刷&rdo;地淌了下来，围着蜡烛，积起水汪汪的一堆，再缓慢地，凝固了。第二天，已是十二月二十号，白天崇学在护送下出门，仰恩吃了药，昏昏欲睡，他夜间睡眠很浅，炮战的声音一直骚扰，几乎没怎么睡，药物作用，加上疲倦，让他一直不怎么精神，崇学出门前陪他坐了一阵，等他睡过去才离开。翻了两次身，又觉得肩膀酸，睡着睡着，听见有人大声敲门，一般来说应该有人在外间应的，今日却没有。仰恩只得起身，听见门外的声音：&ldo;特侦抽查！准备好户籍卡！&rdo;心下顿时慌了，不知道要不要开门。门外的人明显并不打算放弃，一声声地擂得门要散架，仰恩只得硬着头皮开了门，一下子涌进十几名日本士兵，和两个戴太阳旗袖箍的&ldo;特侦&rdo;，他们上下打量着仰恩：&ldo;你的户籍卡呢？&rdo;&ldo;到香港来旅游，没带户籍卡。&rdo;&ldo;叫什么名字？哪里来的？&rdo;&ldo;胡文涛，&rdo;仰恩连忙说了事先准备好的身份，&ldo;从上海来。&rdo;&ldo;上海？有良民证么？&rdo;仰恩连忙从行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伪造得足以以假乱真的良民证，递了上去。那人看了看证件的照片地址等信息，一边还是反复盯着他：&ldo;手怎么了？&rdo;&ldo;前几天给门夹到，伤了骨头。&rdo;其中一个人用日语跟日本兵汇报，仰恩站在一边，强做镇静，忽然另外一个高声说了一句：&ldo;我认识你！&rdo;然后跟日本人&ldo;叽哩瓜啦&rdo;说了半天，仰恩不通日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心里控制住恐慌，不管怎样，不能承认。过了会儿，一人回头问他：&ldo;你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有别人么？&rdo;&ldo;哥哥刚出门。&rdo;&ldo;哥哥？&rdo;那人皮笑肉不笑的，阴沉沉地可怕，&ldo;我怎么不知道肖仰恩有哥哥？&rdo;这时候日本兵分散到各个窗口，似乎猜到与他一起的必定是重要人物般，开始秘密守候。其中一个中国人似乎发现了新大陆一样，说：&ldo;有人过来了！&rdo;这楼里居民多撤到香港岛，留下的也是闭门不出，街道空旷，过来一两个人看得极其明显。仰恩被押到窗口，下面朝着建筑走过来的人果然是崇学一行人。&ldo;是跟你一起的么？是么？&rdo;&ldo;特侦&rdo;揪着他的胳膊，狠狠地问。&ldo;太远了看不清楚！窗户打开试试。&rdo;窗户是琉璃窗，五颜六色影响视线，一名&ldo;特侦&rdo;推开半扇窗，让他往外看，仰恩忽然大喊：&ldo;别回来！有日本兵！&rdo;无奈身边的人反应也很快，还未说完，已经严实实地封住了他的嘴，并朝后拉。人的一生可以很长，平日里总会想很多，仰恩素来也是爱遐想之人，只在这关键的时刻，匆忙到无法衡量无法思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想那人安全，于是把昨夜里的嘱咐全忘在脑后，他奋力挣脱束缚，再奔向窗口，大声喊着：&ldo;快走！别回来！&rdo;声音在高空反复激荡，他最后看见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视角边一点点跳跃的颜色也许是那琉璃窗上多彩的花纹，也许来自幻想深处，一直渴望的，与他同看的夕阳红……背后被人一推，整个身体栽了出去。&ldo;啊！&rdo;仰恩惊叫着坐起身，狠狠撞在一个人的胸前。瞬间睁开眼，目光依旧惊恐不安，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崇学开始还觉得好笑，又给他铁青的脸吓到，不得不柔声安慰道：&ldo;做噩梦了？大白天的，醒过来就好了，没事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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