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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令一落,整个地牢里的人都动了起来。这一次,刘彻足足昏了十六个时辰才醒过来。初一睁眼,刘彻便见着榻前白色衣袍的人伏在一旁,那张素净白皙的脸上不掩疲倦,微翘的眼睫下盖不住泛了浅浅青色啮咬,就连他最喜欢轻轻含着吸吮的唇瓣也抹了层霜色。——昨日见时还没有的憔悴之色,一次昏迷之后悉数浮上了陈小娇的面庞。除了难耐的心疼之外,刘彻竟也觉得多了几分甘意——他对于哥哥来说,应该也是最重要的吧?刘彻便那样噙着笑意,不出声地静静瞧着。大约过了半炷香的光景,伏在那里的人有了动静——那小扇子似的眼睫轻轻地颤了颤,预示着主人的即将醒来。刘彻不闪不避地直视着,直到那人慢慢睁开了眼睛,迷茫的眼底晕了清浅的雾意,初醒而懵懂的眼眸径直与他对望着,片刻之后,陈小娇才一声低呼,忙就要起身去做什么。刘彻低声笑了:“……哥哥。”陈小娇欲起的身形陡然僵滞——担忧、难过、心疼、不安……百般情绪交织着涌上心头,若不是顾忌着这人身后背上就有昨日自己亲眼所见那般血肉模糊的伤口,陈小娇只恨不得扑上去咬几口解气。“……我去招来青阳侯府上的医者,重新给你看看伤口。”“我没事的,哥哥。”刘彻依旧是低声笑着,他抬起手来,眉头因着背后被牵扯痛了的伤口轻轻一蹙,转眼便被他遮掩过去,他将手轻轻落在陈小娇覆了霜色的唇上,“……哥哥很担心阿彻吗?”陈小娇很想冷着脸说一句“我一点都不担心”,只是一方面说得违心,另一方面又担心伤员听见了之后做出些什么大幅度的动作,于是便面无表情地转开脸,唇瓣蹭过那人的指尖,“……我担不担心,你还在乎么。”见到面前的人竟有些孩子气似的赌气,刘彻眼底掠过些深沉而愉悦的情绪,他望着陈小娇的眉眼,目光细致地从上而下地打量过了,然后才压着声音开口:“……因为阿彻更在乎哥哥是不是安好,怎么还顾得上其他呢。”这句话却是戳到了陈小娇的炸点,他倏然转回来,表情很是恨恨——“——差点死掉的人是你!不是我!”说完话,却是连眼眶都微微红了。一见逗得过了,那人的眸子里都泛上了水色,刘彻心里脸上那点笑意顷刻云散,像是有细密的长针密密麻麻地扎着他最柔软的心尖,那人的神情落进了他的眼底,让他也难过心疼得紧。“哥哥,阿彻错了——不会有下一次了。——阿彻发誓好不好?”明明是想要训话却自己都差点落了一脸的泪涟,陈小娇转开脸重新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慢慢开口,“……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刘彻眸色一沉,语气神态上却不见什么起伏,只轻描淡写,“雁门郡处边疆,与匈奴交壤,本就不是什么安乐的地方;聂家多年一直在两地通商,我前几日与聂律走一单生意,与匈奴人意外起了点冲突,后来又接到护卫传去你落狱的事情,心神恍惚被人从背后蹭了一刀;骑马回来难免颠簸,伤口大约是挣破了,才这般在哥哥面前丢了面子。”陈小娇定定地凝眸望着刘彻。——这世上哪一单多么大的生意要你大汉的神子殿下不顾性命地去做?——起了只一“点”冲突怎么有你换下去的那件旧衣上淋漓的干涸的血迹?——被人从背后只是“蹭”了一刀即便再颠簸又如何能让那伤口外翻白骨外露?——若只是意外你又何必郑重地离开还带回一干一身血气杀意铿锵冷厉的边疆军士?然而陈小娇还是将话音咽了回去。从最开始他便知道他的阿彻不会是个虚长于妇人之手的泛泛皇者,而恰巧相反,他的阿彻会是例数中华长史而难见的千古一帝;潜龙在渊便终有一朝飞龙在天。而今天早上长安城里传来消息,景帝身体微恙。——那一天,似乎已经不知不觉地就要到来了。☆、再卖身【816二更景帝身体微恙的消息,连朝中都没有传开,便已经先一步到了远在边疆之地的雁门。而刘彻从陈小娇那里听得了消息之后,也只是垂眸安静了几秒,几秒之后就望着陈小娇无奈道:“我背后的伤口不能赶路,估计要在这里修养几月,不能赶回去了。”陈小娇点头,他也不觉得刘彻的伤还能让他再像之前一样胡来一次,“……京城那里如何回复?阿彻毕竟是太子,这种时候理应在皇上榻前尽孝的;若是阿彻不回,难免给人落了话柄和可趁之机。”陈小娇可不觉得他家阿彻会会乖乖地把自己受伤的真正原因说出来,若还是方才给他的说辞,未免太牵强。刘彻一点都没有担心的模样,他很是轻松地笑言道:“哥哥便说阿彻在雁门这里游历时,遇上了刺客,不慎受伤好了。”陈小娇将这话想了想,脸色微微变了……皇上刚刚身体有恙,在外游历的太子就遇了刺客,还险些丢了命,重伤不能归朝;这消息若是传了回去,那些个皇子哪个能落了好?“……你这算是借刀杀人?”想了想,陈小娇还是没忍住,抬眸望着刘彻。“不是啊,哥哥,”刘彻笑得很是无辜且无奈,“最多算是防患于未然罢了。”陈小娇:“……”……若不是他全程参与,大概也要被这人无辜的模样给骗过去了。而刘彻兀自笑着,眼底到底埋藏着几分阴鹜几分决然几分血腥几分冷冽就只有他自己清楚了。……但愿他的那些异母同胞们乖乖地别动,不要主动招惹他,否则他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忍不住制造些刺客留下的证据送回长安城里去,毕竟有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借着晚年且病中的老皇帝最忌讳的谋权夺位,不用脏了自己的手与名声,就能除了几个日后终是要抹掉的钉子——愈想愈是心动,这样难得的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可最好不要给他抓住机会的理由。——他会忍不住进行一场以借刀杀人为手段以防患于未然为名号的清场行动。陈小娇起身往外去,抬手推门时还是开口道:“我将消息为你传回去,你若是——”话音兀然停住了。本是含笑望着他的背影的刘彻笑容一淡,因为他也已经看见了门的外面,院子里不知何时跪了满地的人。为首跪着的两人便是那青阳侯和聂长空,而两人身后斜侧处各有一人伏跪在地,却是那杜家的长女和聂家的三公子,再后面大约就是两家的家眷了。陈小娇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却也不转身,站在那里停顿了很久。……若说最初入了地牢不过只是像受了气的孩子,等着对方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后,若是能瞧见那趾高气昂的模样变作惊惧惶恐的表情,应该是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所以纵然是要撂下狠话,他也不过是一句“等你聂、杜两家跪着求我出那牢狱”。而事到如今,他却知道便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他家阿彻在那匈奴人手里受了近乎致命的一刀,拖着重伤的身体还要忍着一路驾马颠簸赶回来,他只恨不得想让这些人和不解释不作为的自己也挨上那一刀。纵然只是恨不过的一时气极,他也不想轻易地将这件事情放过去。……那便跪着吧。陈小娇想起刘彻的背上那狰狞的伤口,咬牙心道。“……哥哥是在想要如何处置他们吗?”陈小娇正失神着,身后刘彻却含笑开口,语气轻松得很——“既然他们让哥哥在那牢狱里关了三天,那就罚他们聂、杜两家全部去牢里反思三年吧。”陈小娇惊异地转身:“那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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