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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儆望着她,突然叫住。琉璃止步等候,不知这孩子还有何事,听朱儆道:&ldo;纯儿,你、你看过少傅的伤了吗?&rdo;&ldo;没看过。&rdo;琉璃摇头。朱儆的眼神有些迟疑:&ldo;你没看过?&rdo;琉璃虽不明白他的用意,却也照实说道:&ldo;他不让我看,想必是怕那伤、伤痕难看,怕吓到我。&rdo;朱儆却并没有笑,只是愣愣地望着她:&ldo;我也听方擎说了,那伤口的确有些可怖的。那天我也亲眼看见,那伤,比我的拳头还大,血、血洒了半边身子。&rdo;琉璃的脸色发白:&ldo;什么?&rdo;这件事朱儆对谁也没有说过,就算之前见到了琉璃,也憋在心里,直到此刻她要走才有些忍不住。朱儆道:&ldo;那天少傅护着我,自己却中了箭,有个刺客趁机杀过来,少傅就……&rdo;眼前又出现那天范垣一手护着他,一边反手拔箭的场景,那一溜的鲜血随着他的动作飞溅,有几滴随风悄然落在朱儆的小脸上,当时他却毫无察觉,只在事后,才看见自己的领口身上也溅了几滴血渍。这些话,范垣当然也从未跟琉璃说过,如今听朱儆自己提起来,却像是那支箭直接从自己的心头拔了起来一样,皮开肉绽。琉璃看着朱儆,朱儆也看着她,母子两个人面面相觑,竟都没了声响。又过了半天,朱儆才说道:&ldo;好啦,你、你回去吧,只是别跟他说、朕同你说了这些。&rdo;琉璃点了点头,没有注意朱儆恍惚的脸色,只是转过身默默地出门去了。琉璃出了大殿,随着小太监往外而行,心中只惦记着朱儆说的那遇刺之事。正走间,前方小太监止步道:&ldo;郑侍郎。&rdo;那人道:&ldo;是干什么去?&rdo;小太监笑道:&ldo;送夫人出宫呢。&rdo;琉璃自顾自想着心事,此刻慢慢抬头,对上郑宰思明亮的眼神,他仍是笑嘻嘻的,似一如往常。郑宰思越过小太监走了过来:&ldo;这么可惜,我才进宫,你就要走了?&rdo;琉璃定了定神,之前从养谦口中听说过,那次行刺里多亏了郑宰思带人及时赶到,且他自个儿为了保护皇帝也受了伤。琉璃便轻声道:&ldo;郑大人好。&rdo;郑宰思打量着她的脸,道:&ldo;你的脸色不大好,是怎么了?&rdo;琉璃道:&ldo;没什么。&rdo;简单回了三个字,迈步要走。郑宰思见她半低着头要去了,本能地想拦住她,但这青天白日,彼此又是如此身份,那手臂竟重若千钧。眼睁睁地看着琉璃从身畔经过,郑宰思叫道:&ldo;喂!&rdo;这一次,琉璃并没有止步。郑宰思呆呆地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脸上的笑意也一寸寸的减少。却正在这时候,有一道身影从身后跑了出来,竟是跟随陈冲身边的一个小太监,一眼看见他在,忙道:&ldo;郑大人在这里就好了,快进去瞧瞧。&rdo;郑宰思重又笑道:&ldo;干吗失惊打怪的?&rdo;&ldo;是皇上……&rdo;那小太监叫了声,又压低了声音。那边琉璃本心无旁骛地要出宫去,只听到&ldo;皇上&rdo;两个字,才戛然止步。朱儆并不在景泰殿,此时此刻,小皇帝人在演武殿中。琉璃跟郑宰思赶到的时候,发现殿门口聚集着许多太监跟禁卫等,甚至陈冲也在。殿门开着,却没有一个人敢进内。见两人来到,陈冲忙上前。郑宰思抢先问:&ldo;皇上怎么了?&rdo;陈冲见琉璃也回来了,忙回答道:&ldo;方才夫人去后,皇上突然来了这儿,大家都很高兴,以为皇上终于要习武了,谁知高大人才要教,不知怎么皇上竟惊怒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并把大家都赶了出来。&rdo;先前陈冲想进去,谁知朱儆厉声尖叫,怒不可遏似的,吓得陈冲连滚带爬退了出来。此刻高统领也走了过来,十分忐忑,看看琉璃,最后拉住郑宰思:&ldo;郑大人,不知是不是我冒犯了皇上,如果是,可真是死罪了。&rdo;郑宰思道:&ldo;你做什么了?&rdo;高统领道:&ldo;倒也没什么,只是因为皇上这几个月都不肯练功,今日突然改了主意,我知道他最爱兵器,先前也特意叫人打造了一把小剑,想献给皇上让他欢喜,谁知道才拿出来给他看,皇上突然就……&rdo;郑宰思拍拍他的肩膀:&ldo;你是好意,又不是要行刺。不用过于担心。&rdo;高统领松了口气,又苦笑道:&ldo;可知道我就是怕皇上以为我意图不轨呢,早知道就不献这个殷勤了。&rdo;郑宰思听罢,道:&ldo;我去看看。&rdo;说着走到殿门口。他特意放轻了脚步,进殿之后,环顾四周,竟发现朱儆缩在角落里,双手抱头,瑟瑟发抖。郑宰思愣了愣,喉头一动,把声音放得温和:&ldo;皇上,是微臣来了。&rdo;朱儆并无反应,郑宰思脚步轻微,慢慢地走到了小皇帝身前,又唤道:&ldo;皇上?&rdo;朱儆抬头,只看了他一眼,便叫道:&ldo;走开!&rdo;又叫:&ldo;护驾!&rdo;刹那间门口响起了禁卫们的兵器抖动之声。郑宰思心头凛然,这才明白高统领先前的忧虑。但也正是方才这一眼,让郑宰思发现小皇帝的脸上竟挂着泪痕,且满面惊恐。向来足智多谋且又机变如他,此刻竟也没了主意,只忙道:&ldo;皇上别急,这里没有刺客。&rdo;他本能地说了这句,却更是不好,朱儆大声叫道:&ldo;少傅,少傅!&rdo;竟从地上跳起来,拔腿要跑。郑宰思见他身形趔趄,大为忧虑,忙要拦住朱儆。谁知朱儆抓住他的手,用力咬了一口,趁着郑宰思吃惊的功夫,又往外跑去,殿门处众人看的分明,哪里敢拦阻,纷纷让开。就在朱儆将冲出去的时候,有个人猛地跑了进来,她张开双臂,不由分说将小皇帝抱在怀中。朱儆给人抱住,本能地乱挣起来,直到那人在耳畔低低说道:&ldo;儆儿,儆儿别怕!&rdo;这却是个至为温柔的女子声音。朱儆愣怔间,缓缓地抬起眼皮,却看见面前铺在地上大红色的黼毯。那耀眼的红刺伤了朱儆的双眼,刹那间眼前所见仿佛又是那个遇刺的街头,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跟鲜血。&ldo;护驾,护驾!少傅……&rdo;小皇帝带着哭腔叫了起来。但不管他如何挣扎,那人却始终将他抱的紧紧的。模模糊糊,朱儆只听到她又说道:&ldo;儆儿别怕,一切都过去了,少傅会保护皇上,郑侍郎也会保护皇上,连我……也是,儆儿,你仔细看看这是哪里?&rdo;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甜,又有一股让朱儆觉着熟悉而渴望的气息,令人心安的气息。原本惊跳的心慢慢地镇定下来,小皇帝重新敛神,目光所及,望见门口垂手躬立的陈冲,高统领,以及众禁军。没有刺客,没有杀戮跟鲜血。这是在禁宫。&ldo;没事了,儆儿,没事了。&rdo;抱着自己的那个人的声音,温柔而坚定。朱儆没有看她的脸,只是本能地伸出手臂将她抱紧,鼻子酸楚:&ldo;母后。&rdo;这天,琉璃并没有出宫。得知消息后,范垣特来宫中探望。此刻朱儆已经喝了安神的汤药,琉璃自己陪着范垣出外说话,告诉了他今儿在演武殿内的事。琉璃眼中泪光浮动,道:&ldo;儆儿是受了惊吓,所以这几个月都避着不肯去习武,只怕是因为听见呼喝声,看见兵器等等……会让他想起那天的情形。&rdo;别人不知小皇帝如何,但毕竟知子莫若母。在演武殿外,听郑宰思跟高统领说&ldo;你又不是行刺&rdo;,已经提醒了琉璃。范垣皱眉道:&ldo;我也听说皇上夜间时常惊醒,只不过他不肯看太医,只说无事,我便没有在意。&rdo;琉璃道:&ldo;你知道他虽年纪小,却性子倔强,虽然受了惊吓,却哪里肯说,必然是怕给你知道了后你会觉着他胆小,所以一直都瞒着不提。&rdo;范垣叹了口气:&ldo;是我疏忽了。&rdo;行刺之事发生后,范垣重伤,又加上琉璃也出事,两个人对于朱儆自然就有些疏忽了。毕竟有惊无险,朱儆并未受伤,所以大家也都没有十分在意。却哪里知道,毕竟那是娇养宫中的小皇帝第一次看见血肉横飞的场面,他的身体虽好好的,精神却受到重创。假如琉璃还在宫中,不管如何,当然会第一时间安抚儿子,可琉璃非但不在宫里,当时自己也是泥菩萨过江。直到今日,在琉璃去后,朱儆鼓足勇气前去演武殿,谁知几乎又陷入遇刺当日的惊恐之中无法自拔。琉璃本担心范垣会有异议,谁知在听了她所说之后,范垣只道:&ldo;既然如此,那今晚上你就留下罢了,只不过,记得不要乱走动,不可有半点闪失。&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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