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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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好像又回到了梦中。他感到自己的手一点一点地变冷，手中人宛如一个有了裂纹的雕像，石块点点崩碎，每一片都砸向他的心脏。一时间，他竟分不清自己是爱上了这个人，还是她的声音？是她的忧郁，还是她的绝望？他仿佛回到了他们初次相遇的那一刻，感到她就是自己拾到那个女孩，因孤独而恐惧，牢牢地牵着他的手。门外传来脚步声，他警惕地将她放回地面。高热之中，她又开始胡言乱语，这一次她说的话模糊难懂，无法听清，他只好捂住她的嘴。待脚步声渐远，复又将她抱在怀中，大步走出囚室，对那八名守卫道：&ldo;她病得很厉害，如果老大追问，就说是我把她带走了。&rdo;听者一时噤声，面面相觑。堂主亲自放跑囚犯，这是刑堂从未有过的事。&ldo;堂主……我们不大好交待。&rdo;支吾半晌，终于有一个人大胆地说道。&ldo;不用你们交待，我去交待就行了。&rdo;他将她送回卧室，吩咐两个侍女替她洗了一个澡。她的腿上满是石块划破的伤口，脚也肿得很厉害。他给她服了药，她宁静地熟睡了过去。他以为唐淮早晚会来找他的麻烦，一直在想怎样才能将她从这里弄走。但今天看来是个吉日，他出去逛了一圈，发觉守卫稀疏。回来时遇到唐浔，唐浔告诉他，因为堡里进来了几个云梦谷的人，唐淮亲自出马，将大队人马都调入后山，分头追杀，唐芃也被叫去参加行动。这种事原先一向少不了刑堂的人，因怀疑唐潜与云梦谷有勾结，这才秘而不宣，故意将他撇在一边。他叫唐浔牵着他的马在堡外的树荫下等候，自己带着吴悠越墙而出，然后遣开唐浔，独自穿过一道树林，不一会儿功夫就来到一条大街上，又走了半盏茶的路，停在一个气派的大院门口。彼时吴悠忽然惊醒过来，见门顶上悬着&ldo;松鹤堂&rdo;三个大字，回头诧异地看着唐潜，一脸迷惑不解。他笑了笑，道：&ldo;抱歉，只能送你到这里。&rdo;她目光幽幽地盯着他，问道：&ldo;这里是哪里？&rdo;&ldo;这是一家医馆，云梦谷开的，掌堂的先生叫叶宪，想必你认得。&rdo;她点点头。叶宪是慕容无风最早的一批学生之一，很早就被派往蜀中，总理云梦谷西北一带的所有医务。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总要回来几天，一是述职，二是看望一下老师和各位师兄弟。所以他与吴悠也算熟识。&ldo;你进去之后，他们一定有法子送你回谷。&rdo;她挺直了身子，道：&ldo;我骗了你。&rdo;&ldo;知道。&rdo;&ldo;我来这里是为了偷醉鱼糙。&rdo;&ldo;知道。&rdo;&ldo;为此我杀了你们一个家丁。&rdo;&ldo;知道。&rdo;&ldo;知道为什么还要送我出来？&rdo;&ldo;不知道。&rdo;&ldo;我还会想法子潜进去，没有醉鱼糙我绝不回云梦谷！&rdo;他递给她一包东西：&ldo;这么多够不够？&rdo;她轻轻打开，闻到一股特殊的糙香，颤声道：&ldo;你……你是怎么弄到的？&rdo;他淡然一笑，捏了捏自己的下巴：&ldo;总算你手下留情，并没有把那岛上的醉鱼糙扫荡一空。&rdo;良久，她垂下头，一言不发。&ldo;已经到了，你为什么还不下马？&rdo;他问。&ldo;既已知道了这些，为什么还要帮我？&rdo;她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语气，&ldo;我为你不值。&rdo;&ldo;你是个忧郁的女人，我希望你能有一点快乐。何况这也是举手之劳。&rdo;他看不见她满脸的泪水。她将自己隐藏在声音里。&ldo;那就算我欠了你一个极大的人情。‐‐以后若有什么事需我相助，我将万死不辞。&rdo;她看着他，认认真真地道。&ldo;我若得了疑难杂症，一定来找你。希望诊费上能给我一个折扣。&rdo;他的语气显得很轻松，然后像朋友一样拍了拍她的肩，&ldo;这里并不安全，你得快些走才好。&rdo;……荷衣与顾十三从那片有瘴气的森林里冲出来的时候，太阳正耀眼地照着她们的头顶。刚从那发着阴腐恶气的树林里逃出来，他们最急于要做的事情就是张开大口，深深地呼吸几下。荷衣弯着腰，胸中一阵烦恶，想吐，又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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