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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两人沿着昔日定州军迂回撤退的道路重新走了一遍,在走了一周后,终于走到了茫茫草原的边上,眺望远方,数十里外就是定州城高耸的城墙,在这里能看到那一线蜿蜒如卧龙的灰色城池。
&esp;&esp;赵无缺站在小山坡上,嘴里叼着一根草茎,他脸上胡子拉碴的,衣服拧巴得像是一团干菜,标准的风餐露宿打扮,在他身后的谢琢倒是好了很多,虽然形貌略显狼狈,但基本算是整洁。
&esp;&esp;表面上看不大出来,赵无缺倒是一个挺会照顾人的性子,他脸上那道伤疤看着就十分狰狞可怖,给他添上了许多凶戾气质,不过相处了这么些时日,这人骨子里竟然还有个小媳妇似的灵魂。
&esp;&esp;谢琢全部的震惊都在看见赵无缺给他洗衣服的时候用完了,堂堂定州军大将军,洗起衣服来熟练利落,完全不比经年的浣衣女差,加上他还是练武之人,手劲足够,洗出来的衣服干净得不得了。
&esp;&esp;谢琢……谢琢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木着脸道谢,得到赵无缺一个做作的媚眼:“哎哟,那郎君可要好好报答我才行。”
&esp;&esp;赵无缺蹲在小土丘上,嘴里的狗尾巴草一抖一抖,点着面前一道深深的犁沟,里面填满了草木焚烧后的灰黑色余烬,足足有近两丈宽,隔着老远都能看见,像是苍黄深青的草原边界突兀地裂开了一道丑陋的伤口,更奇怪的是,在犁沟靠近定州的这一侧,插满了白幡,白幡有心新有旧,素白的纸张用石块压着放在犁沟旁,地上摆着各种祭品,北风吹过,数不尽的白幡如大雪骤至,在风中卷出此起彼伏的沙沙声响。
&esp;&esp;赵无缺叼着草叶,含糊道:“这就是大夏和北蛮划地而治的界限,五十二里外就是定州城门,每年开春定州军都会来这里烧坑,把这边的草统统烧干净填进去。”
&esp;&esp;“定州的地理志上,记载这条线的名字叫‘定州界’,不过我们定州人私下里,都管它叫‘填尸线’。”
&esp;&esp;“北蛮入侵后,为君丹青台上死(十四)
&esp;&esp;很多时候,事情的真相都是不怎么好听的。
&esp;&esp;赵无缺说完了这件事后谈性全无,闷着头带谢琢往回走,定州军的营盘很大,走了没多久就能看见招展的旗帜,看守辕门的士兵瞧见赵无缺回来,麻溜地打开大门。
&esp;&esp;在踏进营盘大门后,赵无缺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若有若无地拉开了和谢琢的距离,脸上吊儿郎当的表情也换了更为板正的凝重,用行动表达了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这个人的不满。
&esp;&esp;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两人走到谢琢居住的帐子外,四下无人,赵无缺站定了,瞧了谢琢片刻,忽然咧开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希望你像京城那些人说的一样聪明,定州军的追杀可不是小孩儿过家家,万一你真的死了,我们的交易就作废了。”
&esp;&esp;谢琢突兀地听见了“追杀”一词,这可从没有在他们之前说好的范围内出现过,不过他对于赵无缺突如其来的通告也没有什么惊讶之情,反倒是早有预料一般,平和地点点头:“理所应当。不过你大可放马过来,虽然我不是习武之人,但是……读书人的心眼,可比你想象的多得多了。”
&esp;&esp;赵无缺摸了摸下巴,啧啧感叹:“好气魄!我大母最喜欢你这样的人。”
&esp;&esp;“承蒙厚爱。”谢琢脸不红气不喘地点头,毫不谦虚地承认了自己的魅力。
&esp;&esp;赵无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好像又一下子高兴了起来,转身朝自己的大帐走去,边走边抬手朝后头挥了挥,像是一只手长脚长的大猿,走着走着还要分心去踢一脚旁边的雪堆。
&esp;&esp;当他快要消失在拐角时,谢琢往前走了两步,声音不高不低:“最后一个问题,六年战役的为君丹青台上死(十五)
&esp;&esp;夜晚的山林犹如吃人的魔窟,各种野兽出没,谢琢带着重伤的阿钩无法走太远,索性寻了一处较为隐蔽的地方停了下来,不知哪里有小溪在奔流,潺潺的水花声响了一个晚上,阿钩被腿上的伤痛到无法入眠,靠在树根旁喘气,谢琢脱下外袍撕扯成布条给他做了捆扎,遮盖住浓重的血腥味。
&esp;&esp;两人睁着眼睛苦苦捱到天亮,趁着薄雾熹微的时候,艰难地向着有炊烟冒出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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