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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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鬼婴（八）

&esp;&esp;这一瞬间，寇冬感觉自己登上了意想不到的人生巅峰。

&esp;&esp;——他，一个在现实里连个男女朋友都没的人，在二十三岁的末尾才开了第一朵还没完全结果的桃花。

&esp;&esp;就猝不及防升级为了数百个孩子的爸。

&esp;&esp;问：看见一大群孩子跌跌撞撞向你奔来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esp;&esp;答：跑。

&esp;&esp;寇冬连头都没回，二话不说撒开腿就试图往山洞外头跑。

&esp;&esp;开玩笑！这一大群，又不是他的！

&esp;&esp;而且一看就不是人！

&esp;&esp;他留下来干什么？

&esp;&esp;就那么一个根本不够用的奶嘴，留下来被这群突如其来的孩子抢吗？

&esp;&esp;他腿也算长的，迈的相当快，几秒就跨到了山洞门口。然而这些奇异的孩子比他的速度更快，它们分明生着藕节一样的短腿，上头还有几节窝儿，啪嗒啪嗒却走得相当迅速。还没等寇冬跑出山洞，脚上便骤然一凉，一个孩子抱住了他的脚，仰着脸嘻嘻冲他笑。

&esp;&esp;寇冬：“……”

&esp;&esp;他咽了口唾沫，试图把脚从它怀里抽出来，动了两下都没什么用——它们一个个都力气大的完全不科学，居然能把他这个成年人扯得微微一踉跄。

&esp;&esp;难不成都是吃金坷垃长大的？

&esp;&esp;寇冬发自内心地感觉到了绝望，只好试图和它讲道理：“松开好不好？”

&esp;&esp;孩子并没回答。

&esp;&esp;它的眼睛极大，两颗黑眼仁雾蒙蒙的，仔细看才会发现，那里面并没寻常人该有的瞳仁——

&esp;&esp;那是一片纯然的黑，和孩童天真无邪的脸搭配起来，看久了甚至会让人毛骨悚然。

&esp;&esp;它的手还环抱着青年的小腿，仰着头。

&esp;&esp;“松开，”寇冬的声音更温和了些，“乖——你要是听话的话，哥哥给你糖吃。”

&esp;&esp;这纯属瞎扯，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糖，就一个没半点甜味儿的奶嘴。肮脏的成年人撒谎都从来不打草稿的。

&esp;&esp;也不知这孩子听没听懂，力道倒是当真放轻了些。寇冬连忙就要拔腿，可孩子的反应比他快，嘴角耷拉下来，二话不说又一把将他狠狠抱住了。

&esp;&esp;它也不会说话，只能蹙紧眉，嘴巴一张，发出几声惶急的哭泣。

&esp;&esp;寇冬：“……”

&esp;&esp;有话好好说，不要哭啊！

&esp;&esp;他连忙蹲下身，试图安抚这一个，心里头拼命回忆自己曾经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哄孩子的内容，笨拙地把手在它背上反复拍打。

&esp;&esp;可电视剧里没有拍一件很重要的事。

&esp;&esp;——哭声和笑声一样，都特么的有传染性。

&esp;&esp;要是知道这一点的话，寇老父亲一定会为他把一个孩子整哭而感到懊悔。

&esp;&esp;刚开始只是一个咧嘴哭，就跟什么了不得的病毒一样，转眼就扩散成了两个、三个、五个，继而变成了一群。当数百个孩子集体张嘴嚎啕时，寇冬终于明白幼儿园老师们的不容易——这声音，说是魔声穿耳他也信。

&esp;&esp;他算是知道产后抑郁是怎么来的了。无边无涯的哭海，要他他也抑郁。

&esp;&esp;寇冬被迫定在了原地，一堆刚刚落地的孩子死命抱着他的腿往他身上爬，拽他衣角的拽他衣角，拉他手臂的拉他手臂，他转瞬就被他们的海洋淹没，只能手忙脚乱试图抱住几个，捞了这个掉下那个，抱上一个另一个又扯他袖口，最终只能艰难地把两三个揣在了臂弯里，焦头烂额地哄。

&esp;&esp;他的脚步停驻在了山洞里，又因它们的拉扯不得不向后退了几步，背对着山洞口。

&esp;&esp;脚步声。

&esp;&esp;它被掩藏在孩童的哭声里，并不如何显眼。有谁手提一把宽大的斧头，缓慢地从外面的雪地上靠近了。

&esp;&esp;寒光与雪光融在了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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