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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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北方有佳人（第1页）

乍暖还寒时节，少昊山那片竹海绿意更胜。一身素衣的云霓羽沿着那条碎石铺就的小路蜿蜒而上，穿过灌丛、小溪、竹海，最终在半山腰的一潭碧水旁停住了脚步，绕过小潭不远，便是一直她魂牵梦绕想来却不敢来的“听雨小筑”。

远处一挂飞瀑至十几丈高的悬崖上直冲而下猛烈撞击着嶙峋山石，激起了一层层水花。竹影婆娑，竹叶沙沙，水雾缭绕，衣袂飘飘，更有那一抹似雾如水充满哀伤的眼波。嶙峋山石之上的云霓羽宛若一株空谷幽兰，又似那画中翩跹的云中仙子。

——“听雨小筑”比四个月前更冷清了。云霓羽游梦般缓缓绕过小潭碧水，迈上竹阶在小楼门口停下。

“一切都还在，一切都没变。那满屋子的书卷，那一直放在屋中间他亲手做的棋桌，上面的两罐棋子还是他用墨玉和冰玉亲手磨制的。还有地上的两个蒲团也在，那是自己用宁神草和墨色丝绦亲手为他编制的。”云霓羽一件一件地看，一点一点儿地回忆着，痴痴而立，泪眼朦胧。

“哦——他的剑也在！”云霓羽怔怔地看着放在剑錡之上的四尺长剑，泪水便再也忍不住肆意地流淌出来。

屋子一角竹帘后，夜沉星手握一卷静静地看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绝美女人，悲伤之极的云霓羽竟没察觉屋子里还有一个人存在。良久，她终于止住了泪水，同时也看到了竹帘后手握书卷看着她的夜沉星。两人相对无语，竹帘后一个红土做成的小火炉烧得红红火火，上面的紫色陶壶整“吱吱”地冒着白气。

云霓羽认识夜沉星——不仅认识，七年前还是她把夜沉星带到独孤傲虚的病榻前，不过她不是来找夜沉星的。这四个月里她几乎都忘记了这位多给了自己丈夫七年宝贵光阴的男人的存在了。而也就是这个至今也名不见经传当时却是年轻英俊洒脱还有些许佻达的男子，把那时已命悬一线的独孤傲虚从黄泉路上拉了回来，可现在她竟然几乎都忘记了这位鬓角已有些斑白的恩人了。

身为独孤傲虚的妻子天下盟的代盟主，无论从哪个身份来讲都是不应忘记这个人的。但此刻此景，云霓羽却感觉不到自己对夜沉星有一丝的愧疚之意。她甚至有点怨恨这个男人，不——是嫉妒这个叫夜沉星的男人。因为，独孤傲虚死前陪伴在他身边唯一的一个人并不是她这个妻子，而是这位叫夜沉星的男人。更准确地讲——七年来她这位妻子只见过自己丈夫三次面说了三句话，而这个叫夜沉星的男人却能够日夜都伴在自己丈夫的左右。

为此——她怨，她愤怒，她恨独孤傲虚。做为丈夫他给了她权利、地位包括将他的道法、武功全都倾囊相受，却独独不给她一个丈夫应该给予的爱、温柔、关怀和体贴，甚至直到死一刻也不让自己陪在他的身边。云霓羽也不记得——究竟是为何，她与独孤傲虚这对被整个玄黄大陆羡慕甚至嫉妒的“神仙眷侣，无双伉俪”，竟然连见一面说句话都变那么的困难。

天下三大宗师之中，独孤傲虚岁数最小成名也最晚，但有人却说他是三大宗师里成就最大的一位。三十年前曾与早已被称为“大宗师”的李抱朴在昆仑虚“大紫阳宫”品茗手谈一天一夜，之后这位被世人尊号“不死神仙”的昆仑虚掌教就评价其剑法为“脱前人藩篱，开一代新河；足以开宗立派，成一代宗师。”评其人更是“惊才绝艳，气度恢弘，格局奇大，有吞吐天下之志。”而另一位同样天下三大宗师之一，也是大夏王朝当今天子的皇叔轩辕无极，在与独孤傲虚大战三天三夜未分胜负后，也曾评价其剑法“三百年来玄黄界无人能出其右！”

独孤傲虚十八岁出道，二十五岁时便已名震天下，三十五岁时内丹大成，独创的“傲虚剑诀”更是修至化境。四十五岁时，与他在修真界结识的十八位知己兄弟收揽与之同心的天下散修及各派子弟，一起创立了后来威慑大夏乃至于整个玄黄大陆，使修真界的各门各派不敢再明目张胆与天下百姓争利的“天下盟”。

五年后，独孤傲虚携“傲虚”剑先于洛水与当时天下两大宗师之一的轩辕无极大战三天三夜，胜负未分。三个月后便又西上昆仑虚与另一位大宗师李抱朴手谈一天一夜，之后飘然而归。由此，修真界开始公认孤独傲虚为天下第三大宗师，尊称他为“不败剑神”。独孤傲虚一生大小一百三十六战，从无一败。

又过了十年，独孤傲虚在云梦大泽边孤身阻击上古凶兽“穷奇”，全身负伤二十七处，最终将之斩于剑下。也就是在那一次独孤傲虚遇到了云霓羽，遇到了他这一生唯一的爱人，也是伴随他度过之后二十年光阴的红颜知己和妻子云霓羽。

——那一年，云霓羽二十五岁。

“你没走？”

“没走。”

棋桌前两人相对而坐，鬓角已有些斑白的夜沉星悠然地烫壶、置茶、温盅、高冲，动作轻灵冲淡已极竟似不带一丝烟火之气。“为了傲虚的病七年里他一定是殚精竭虑，想不到他心境竟还能如此的冲淡平和！”云霓羽不禁得心生几分佩服。

七年前她与游历江湖的夜沉星偶遇并见识了他神乎其神的医术，当时独孤傲虚的病已经严重到命悬一线的地步了，即便盟里有“天下第一神医”之称的沈百草都束手无策。已几近崩溃的她能在这时碰到如此医道高手，不啻于来了个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于是便连连恳请夜沉星施以援手，可没想到夜沉星却死活都不答应，还说什么奉师命“只能施医百姓，绝不医治修真之人”。而实在没办法的她只得设下必赢之局施计骗他入毂，赢了之后逼其不得不治。

那时夜沉星并不知道她是天下盟副盟主更是名震天下的“霓凰”，也更不知道她是已经婚嫁。依稀记得当时这个年轻英俊飘逸洒脱的男子，用带着些许佻达的语气曾对她说：“你施计设局赢了，就不怕我把你的情人给治死？嘿嘿，不过死了也好......嗨美女，我爱上你了，如果他死了你嫁给我好不好？哎说好了，我只负责治，可能不能治好我可不管，他死了我立马就走人啊！”

“为何不走？”

“因为我答应他留下来。”云霓羽目光闪动。

“他......走前说过什么吗？”

“没有。”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没说。”

听完这句话，云霓羽的手紧了一紧，本已明澈了的眼波仿佛有萦绕其一片雾气。他真的那么绝情，竟然连一句话也不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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