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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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节（第2页）

&esp;&esp;含钏一句话，便让那老太太气得头顶生烟。

&esp;&esp;含钏轻轻巧巧地转了身，面色坦然地开了口，“这宅子的死人不可怕，活人挺可怕的。一百五十两，儿不还价。官牙的佣金，我也照规矩付。烦您问一问屋子的主人，这个价行不行，若是行，今儿个咱们就能去过户。”

&esp;&esp;老太太梗着脖子，面红耳赤，“不卖！不卖！老娘卖给谁也不卖给你！”

&esp;&esp;含钏转身笑了笑，“您这宅子挂在官牙一年多，除了我，还有谁承认要买呢？您待在这儿，夜里不会做奇怪的梦吗？比如，您儿媳妇儿吊着长长的、血红血红的舌头向您索命吗？比如，她眼睛里流出两行血泪责备您助纣为虐？比如，夜里突然一袭白衣长发蹿进您的厢房？”

&esp;&esp;含钏笑得很甜，嘴边两只小小的梨涡减淡了细长眼型带来的疏离，“儿奉劝您一句，千万别弯腰看床底——不知道在黑黢黢一片里会突然出现什么，或是蒙着头发的一张脸，或那东西压根就没有脸。”

&esp;&esp;伙计听得胳膊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esp;&esp;天儿本就冷，如今这寒气更是从脚底板窜到了脑顶门。

&esp;&esp;含钏看着老太太眼下的乌青，“您这些日头，没睡过好觉吧？”

&esp;&esp;伙计若有所思地看向老太太。

&esp;&esp;卖了宅子回河北养老都是胡吹。

&esp;&esp;害怕待在这儿，害怕变成鬼的儿媳才是真的吧？

&esp;&esp;含钏笑了笑，细长上挑的眼睛眯成了两道弯月，手指向正房，“再者说了，您若不卖这宅子，您还有银钱给您儿子买蜡烛和贡品果子吗？”

&esp;&esp;伙计顺着含钏的手指看过去，正房里半掩的门里燃着蜡烛，放了两层牌位，其他牌位前都只是一小截蜡烛，只有那个最新最好的牌位前燃着更贵的白头蜡，蜡烛已经快燃完了，前面的贡品果子看起来也不太鲜亮了。

&esp;&esp;大大的梨，皮儿蔫瘪了，羞羞臊臊地蹲在牌位前。

&esp;&esp;其实小姑娘也挺适合做官牙的，眼招子挺亮。

&esp;&esp;老太太梗着脖子，一股气顶在胸口，半晌没说出话来。

&esp;&esp;雪快停了，

&esp;&esp;含钏抖了抖油纸伞，招呼伙计该回去了，“您仔细想想，您若想通了，明儿个便请官牙来铁狮子胡同寻我。若过了明儿，您才想通，我便要还价了。”

&esp;&esp;第二日含钏特意收工收得早，还未把摊车收拾妥帖，便有人敲大门，崔氏从东偏厢探了个头出来细瞅，瞧是个一身短打的伙计，撇了撇嘴又把头缩回去了。

&esp;&esp;还是昨儿个那伙计。

&esp;&esp;小伙子一脸喜气，“成了成了！老太太应下了！今儿个晌午就能签契书，下午就能到官牙过户，晚上这宅子就是您的了！”

&esp;&esp;意料之中嘛。

&esp;&esp;那老太太外强中干，色厉内荏，否则也不会出了命案便火急火燎地卖宅子，回老家了。

&esp;&esp;话里说的全是那个可怜媳妇儿的不是。

&esp;&esp;可越是叫嚣，她这心里往往越是没底儿。

&esp;&esp;含钏把摊车收拾干净，朝伙计拱了拱手，“刚下摊儿，烦请您等儿片刻，去官衙府邸，必定穿戴干净整齐才是。”又从摊车上的木架子里抽出油纸裹了用剩下面几子做的一个小饼，递给伙计，“这样早，您还没吃过饭吧，干干净净的，剩了点儿几子和馅儿，儿就将就烙了。”

&esp;&esp;伙计连连作揖，吃了一口，冲含钏竖起大拇指，一边嚼一边口齿不清地嘟囔，“您若在那宅子里开食肆，必定大红大火啊！”

&esp;&esp;含钏笑着回了谢，回了西偏厢将藏起来的木匣子打开，把银票藏在胸口，又清了清手上的现银，这几个月攒了四十来两银子，主要是卖糕点赚的银子，加上从宫里带出来的十来两碎银，恰恰好有一百六十多点的银子。

&esp;&esp;六十多两现银铺在木匣子里。

&esp;&esp;含钏拿了块旧布将木匣子包住，抱在怀里沉甸甸的。

&esp;&esp;这是她全部的身家了。

&esp;&esp;其实再存几个月下手，她手上会宽裕很多。

&esp;&esp;宅子有了，往小了说还得置办桌椅、碗筷、锅盆，往大了说，伙计得有吧？账房得有吧？店小二得有吧？

&esp;&esp;摆摊儿，她一个人就能搞定。

&esp;&esp;可真要做食肆了，她一个人就是分了身，也应接不暇，难道一个人能干完厨子、账房、洗碗洗碟、采购买货等等行当？

&esp;&esp;除非把她劈成四五段吧。

&esp;&esp;含钏抿了抿嘴，走一步看一步吧，天无绝人之路，活人还能被尿憋死了？

&esp;&esp;买了宅子，就是有了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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