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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第2页）

&esp;&esp;他的母亲是个有教养的体面女人，永远梳妆打扮得光华四射，言辞优雅，抬着下巴说话，一个标准的高官之女、高官之妻、高官之母。有同僚曾戏称希瑞尔说话的样子和他母亲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将之视作褒奖欣然收下。而眼前的女人呢，她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空了，衰老而憔悴，草草打理过的头发白了大半，还有几缕没梳进发髻里，就这么垂在额头上，希瑞尔的母亲才不会这样。

&esp;&esp;这老太婆双眼无神，眼神游移，视线一次次穿过希瑞尔落在别处，仿佛不愿看他似的。他的母亲怎么会躲避儿子的目光？

&esp;&esp;“滚开！”他吼道，“要想欺骗我，至少找个更像的人来！”

&esp;&esp;仆人们从门外涌了进来，老太婆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他的意思，脸上浮现出一层怒气。她愠怒道：“我就是你母亲！”

&esp;&esp;希瑞尔想驳斥这等谎言，只是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仆已经将快要翻到地上的希瑞尔提了起来，重新摁回床上。门被打得更开，希瑞尔得以看到外面的墙壁，还有门外延伸出去的走廊。这场面让他心中一动，隐隐觉得熟悉。

&esp;&esp;希瑞尔的目光扫过整个房间，从有些陈旧天花板上的花纹到那个别致的衣柜，再到窗外的院落，那里的雕像与记忆中重合了。灵光闪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在哪里，祖宅。

&esp;&esp;这里远离都城，位于某个乡下地方，父亲的父亲发迹起来的时候，他们便搬进了都城，离开了这里。希瑞尔只在这里住过几年，那时候他还小，他的父亲则因为仕途受挫，不得不暂时回到这里躲避风头。等他们离开这儿的时候，全家上下，包括仆人在内，全都欢欣鼓舞。

&esp;&esp;这儿与都城的繁华程度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破败，偏僻，几乎是个流放之地。

&esp;&esp;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esp;&esp;希瑞尔在父亲的老宅里，那么他便不是被敌人俘虏，而眼前的人真的有可能是他的母亲。无数问题冲入了他的脑袋，快要把隐隐作痛的脑子挤爆了。不祥的预感在表层意识底下游荡，仿佛海面下正体不明的巨大阴影，而比起思考它是什么，愤怒要轻松许多。

&esp;&esp;“我被流放了？”他怒气冲冲地质问，“为什么？这不是立下功勋的将军应得的待遇！”

&esp;&esp;谈话开始以来第一次，母亲抬头看向他。

&esp;&esp;“立下功勋？”她尖锐地说，“过去几百年，埃瑞安都不曾输得这么惨。”

&esp;&esp;她的目光和语气一样尖利，那让这个憔悴的老太婆再次有了一点点过去的影子。

&esp;&esp;未尝败绩的希瑞尔将军，输给了异种。

&esp;&esp;前将军的脸皮火辣辣地发痛，像挨了沉重的耳光。他脑中反反复复地播放起失去意识以前的画面，想象爆炸后会发生的事情。那些士兵输给了异种吗？太没用了！然而他也必须对此负责。希瑞尔不该去碰那个仪表盘，那造成了爆炸和指挥官的缺席。承认失误的感觉糟糕透顶，哪怕只在自己脑中，哪怕只对自己。

&esp;&esp;他的敌人必将击掌大笑，他的失误会让家族蒙羞。谁会接替他？希望是李斯特，千万别是诺曼。

&esp;&esp;“谁是顶替者？”希瑞尔咬住了牙齿，好半晌才艰难地问，“那个最后带来胜利的人，是谁？”

&esp;&esp;“没有。”他的母亲说，再度恢复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esp;&esp;“没人接替？”希瑞尔不解道，“不可能，如果我缺席……”

&esp;&esp;“没有打赢。”母亲干瘪地说，“埃瑞安没有赢。”

&esp;&esp;希瑞尔再度弹跳起来，仆人们七手八脚地将他按住。“你在说什么？！”他情绪激动地喊道，“埃瑞安帝国的军队不可能输！那只是一点点异种而已！”

&esp;&esp;“我们没有输，只是没有赢。”老太婆叹了口气，“已经休战了。”

&esp;&esp;“……什么意思？”希瑞尔机械地问，太过困惑以至于丢失了表情。

&esp;&esp;他本以为战争结束是早已获胜的意思，希瑞尔还以为“十多年前”这个字眼已经是最大的意外，未曾想到这句话中还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信息。每一场战争都该有个结果，要么赢（本该十拿九稳）要么输（万万分之一见鬼的可能），但是休战？人类怎么可能和异种握手言和！

&esp;&esp;“十几年能发生很多事情。”母亲回答，“你好好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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