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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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节（第1页）

&esp;&esp;待到整个溟泉大殿血流成河，嵇炀终于明白了——应则唯想杀的不是这些人，他想杀的，是他自己的人性。

&esp;&esp;南颜被推上来时，整个人都是木然的，她感到应则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宛如一个亲厚的长辈一般。

&esp;&esp;“我记得这个孩子，资质算不上好，凭借凡人之躯，从外洲九死一生来叩道生天的山门，几乎死在悬空山下。你师叔便破例收了他入门做个洒扫的弟子……你师叔呢？”应则唯的目光在满地尸骸里找寻了一阵，锁定了一具身首两地的尸体，道，“哦，是在那儿呢，他总是格外爱疼惜这些孩子的，可惜了。”

&esp;&esp;南颜几乎是瞬间就想冲上去杀了他，可任她的灵魂如何想挣脱，却也还是无法触动这具身躯的禁锢，只能绝望地做一个旁观者，看着年少的嵇炀，那本来如夜空星河般清湛的双眸一点点被黑暗取代。

&esp;&esp;“你放了他，我跟你回道生天，是要我杀神诛魔，还是谋算世间，都随你。”

&esp;&esp;应则唯摇了摇头，道：“我暂且相信你，不过这是君临道生天的帝君该有的责任，现在……告诉为师，这孩子叛离道生天，向谋逆者暗中送信，该如何判罚？”

&esp;&esp;嵇炀闭上染满血丝的双眼：“……主谋者是我。”

&esp;&esp;“帝君不会错。”应则唯灰色的眼睛里映出一地血腥，道，“错的是他，是他们……然后才是你。”

&esp;&esp;原来，他谁都没有想放过。

&esp;&esp;南颜终于知道为什么嵇炀提到应则唯时，总是那般的冷静，经年的授业之恩，原来早在这时便已彻底斩断。

&esp;&esp;旁边因为沐洗了这一场杀戮盛宴而变得狂热不已的道生天信徒们上前道——

&esp;&esp;“玄宰杀伐果断，我等心折不已，不知最后要如何处置这两个叛徒？”

&esp;&esp;“既是心不诚，三魂七魄也不必留了，就让少苍夺舍他吧，待他有了罪过……就知道‘纠正’是一件必要之事了。”

&esp;&esp;应则唯通修道生天所立下的数家道统，自然也晓得魔道，此道一旦施为，便可掠夺任何人的人性，让他彻底失神堕魔，择人而噬。

&esp;&esp;“师尊。”嵇炀最后轻唤了他一声，在殿外亘古不变的星光消失在他离开的背影上之前，道，“七年前，你从凡洲回来时就变了，你是从那时开始就错了吗。”

&esp;&esp;应则唯步伐一顿，徐徐道：“你知道什么？”

&esp;&esp;“我知道的，道尊的手札里写过，他要你娶一个人，为的是终有一日走投无路时，她的命就是你破界飞升的踏脚石。可道尊走后，你却把她越推越远，这是你唯一忤逆道尊的事。”

&esp;&esp;时间太久了，他踏出一片荆棘的通道，年少时的爱恋在血泊里熊熊燃烧。

&esp;&esp;“你走这条路，没有想过回头吗？”嵇炀问道。

&esp;&esp;应则唯按着心口，那里面仿佛有什么不属于他的，正在跳动的东西。他再次回头看了一眼静默的道尊像，眼前的光影一瞬间明晰，又如流星般黯然殒灭。

&esp;&esp;“我亲手把她送走了，回头……也没有用了。”

&esp;&esp;诸天的星辰终于彻底熄灭，真正的长夜如期而至。

&esp;&esp;大殿里只剩下应该被处刑的嵇炀，和南颜附身的这个道生天的弟子。

&esp;&esp;南颜几度试图冲破禁锢无果后，不得不冷静下来，片刻后，她听见这具身体发出畏惧的声音。

&esp;&esp;“师兄，玄宰他……要你夺舍我吗？”

&esp;&esp;嵇炀紧闭着双眼，漠然道：“是，半刻之内，心魔戾气会让我夺舍你……你带着身上的灵锁，去撞道尊的正法剑，自可脱身，再捡起剑杀了我后，你就去后殿东南角夺舍

&esp;&esp;夺舍，在修界是绝不容宽恕的重罪。

&esp;&esp;因为夺舍一个人，需要宛如牲畜般将他人的魂血吞噬殆尽，取代他人的一切——肉身，记忆，身份。

&esp;&esp;夺舍的人无一例外最后都会成为心性残忍之辈，若无其他奇遇，又无法飞升，待寿元殆尽，肮脏的魂魄便会消散在天地之间。

&esp;&esp;道徒的灵台里彻底变成一片灰蒙蒙的、充斥着心魔戾气的空间，南颜就在这里，体会着何谓灵魂都被吞噬的痛苦。

&esp;&esp;魂魄的撕咬不是没有感觉的，相反那种痛觉更为清晰，南颜紧紧闭合双目，饱含佛力的魂血从体内一点点被抽离，而啃咬在她颈侧的、入魔失去理智的人，好似是被佛力勉强扭转回一点神智，舔舐魂血的间隙，在她耳边呢喃低语。

&esp;&esp;“你为什么……还不反抗？”

&esp;&esp;他入魔时也是矜持的，神态上看不出有半分狂色，唯有眼底的渴望宛如一张填不饱的恶口。

&esp;&esp;南颜险些失去意识，但他心魔戾气的减弱让她看到了些许希望。

&esp;&esp;“继续。”

&esp;&esp;仿佛也是因为那精纯的佛气，让嵇炀暂且恢复些微的理智，同时他也感到怀里抓着的这条生魂的气息在不断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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