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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好!请恩公天黑之后,将某家送到江南去!”
&esp;&esp;刘许闻言一愣,道:“那江北那边听说正在打仗,兵荒马乱的很,郎君还要去那边?”
&esp;&esp;米志诚傲然的一笑,随手将背上的弓取在手中,轻舒猿臂,便扯得如满月一般,道:“便凭这张弓,一囊箭,便是十余条汉子也近不得某家的身。”不自觉间,他言语间又恢复了旧日那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esp;&esp;刘许看了米志诚的样子,不由得有点半信半疑,大着胆子伸手去拿米志诚的硬弓,米志诚也不阻拦,任凭对方去拉,刘许使劲了平生力气,可也只微微拉开一点点,那张在米志诚手中任凭摆布的弓在他手里却好似铁铸的一般,倒把自己弄得双臂生疼,不由得咋舌道:“端的好本事,郎君双臂怕不有千百斤力气吧!既然如此,小人便待天黑后,送郎君渡江。”
&esp;&esp;转眼便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刘许用长篙将扁舟点出了小港汊,换了双桨,一路划过江来,路上虽然有些风浪艰险,但幸喜运气不错,快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南岸,米志诚跳上岸来,只觉得脚下一软,倒险些跌倒在地。他稍一定神,站稳了身子,回身对刘许拱手抱拳道:“多谢刘家恩公了,某家姓米名志诚,原为泰宁镇节度使,后为奸臣所害,不得已逃到南案来,他日若能得志,刘家恩公便以此物为凭证,米某自当倾家相报!”说到这里,米志诚从怀中取出一件事物,向刘许那边一扔,刘许下意识的伸手接住,低头一看却是自己那只黑陶大碗,此时却少了一块,想必是被对方取去了。刘许小心的将那陶碗放入怀中,抬头一看,米志诚已经转身离去了,只看到对方远去的背影。
&esp;&esp;润州丹阳,刘繇城下锦旗飘扬,华丽的大帐在山坡上,便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花朵。自从镇海军赢得武进之战后,便分兵攻取江东诸州,而吕方本人则驻节此地,每日里和本地豪雄父老宴饮射猎,颇有旧地重游的味道,不过镇海诸军进展颇为顺利,不过一旬功夫,宣、润、常、池诸州,除了京口等少数一两个要点,都已经易帜归降,眼看镇海与淮南已是隔江对峙的局面了。
&esp;&esp;大侵攻故旧
&esp;&esp;故旧
&esp;&esp;大帐之中,陈设华丽,首座两旁,各放置了一只兽首铜炉,一律淡淡的白烟从兽口中飘出,满是沁人的香气,让人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通泰。地上绒毯如茵,踏上去足可没足,绒毯之下,便是拼装而成的木质地板,用来隔绝地下的潮气。宽阔的帐中虽然没有墙壁隔绝,但却有珠帘,分隔成数间,两厢摆开几案,各有婢女小厮伺候,这大帐虽然是在野地之中,但舒适华丽较之富家内室也不相让。
&esp;&esp;大帐帘幕突然被揭开,一行人被引领了进来,看举止打扮倒是参差不齐,有乡间老农,也有商贾人家、但最好也不过是中产之家,这些人突然看到帐内的豪奢摆设,不由得个个目瞪口呆,谁也不敢进去。
&esp;&esp;引领之人身着锦衣,满脸笑容,看打扮应该是镇海军幕府中的一名属吏,对众人伸手延请道:“列位请先进帐安坐,大王有些事还要晚些到。”
&esp;&esp;那行人面面相觑,却谁也不敢迈出、朱瑾等来自淮南的降将十分优待,一来是这些人都是难得的人才,二来起到千金买马骨的作用,如果要打入淮南内部,这些降将所有的人脉关系本身也是十分必要的条件。像米志诚这样的淮南名将,本身的才能暂且不论,光是他在淮南军中的亲朋故旧就是一笔极其巨大的财富,更不要说他从广陵城中带来的定策
&esp;&esp;定策
&esp;&esp;米志诚听出吕方的口风松动,心中不由大定,笑道:“吕公果然老成谋国,不过可曾听过‘天命不可违’的道理。自从武忠王去世之后,便一直不得其主,上下相疑;朱瑾、王茂章皆为淮南名将,曾受武忠王厚恩,如今却皆束甲来投,这分明是天赐淮南于吕公,如今淮南新败,人心摇动,将帅离心,正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俗话说‘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吕公可千万不能错过良机呀!”
&esp;&esp;吕方听到这里,低头思忖了良久,抬头叹道:“既然是天命所归,吕某虽然德能浅薄,也只能勉力一试了,只是这一段江面宽阔,只有京口、采石寥寥几处渡口可过,彼虽新败,但据险而守,仍不可小视呀!米公乃淮南名将,可有教吕某的?”
&esp;&esp;“指教不敢,不过末将到有几分浅见。”对于吕方的问题,米志诚早就思量清楚了,毕竟这关系他未来在镇海军的前途,他将几案上的菜肴挪开,伸指头在酒杯里点了点,在几案上画了一条先由西南指向东北然后再折向东南方向的曲线,以代表长江,又拿了几枚橘子分别放在曲线两侧以代表长江两岸的几个重镇要津,然后拿了一根筷子便在这简易的地图上叙说起自己的计策来:“末将从广陵逃出之前,已经射伤了徐贼。彼新败之余,又身负重伤,只能敛兵于广陵一隅。相邻诸州,虽有徐贼羽翼,但如今人心摇动之事,必无为其效死之心。吕公若先取京口,厚积重兵,战船,做出欲渡江之势,迫使徐贼无力他顾,再以偏师由上游和州历阳处渡江,庐、舒、滁诸将必然震动,淮西之地传檄可定。那时广陵城池随坚,难道还能抵挡得住镇海大军吗?”
&esp;&esp;吕方听了米志诚的画策,并没有立即做出回答,只是出神的看着几案上的简易地图。作为一个已经有着十余年大军指挥经验的统帅,吕方对于江淮地带的地理情况早已了然于心。作为长江淮河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大别山横跨鄂豫皖三省,西接桐柏山,东段则逐渐降低,和广大的江淮平原连接。从而将江淮之间的广大区域,以今天的洪泽湖、张八岭为界,划分为东西两个区域:东部的苏北平原和西部的江淮丘陵,皖西山地和长江沿岸平原。而广陵就是位处淮东的苏北平原的中心城市。一旦镇海军依照米志诚的方略,先攻占京口,压制广陵守兵,然后在上游的历阳北渡,就会使广陵守军处于一个非常危险的地位。
&esp;&esp;向北镇海军可以沿着濡须水——巢肥运河——淝水的方向,从濡须口逆流而上,过东关、入巢湖、沿施水,直逼淮西重镇庐州,然后再沿着肥水经过芍陂直接威胁寿州;向东则可以沿着平坦的江北平原,水路并进,直接进攻广陵;向西则可以沿着江北平原而向西北,占领舒州、蕲春、无为等长江两岸的要地。一句话,镇海军可以直接威胁淮西的腹心区域,在兵法上,这种四通八达的区域叫做衢地。但位处广陵的徐温要想支援淮西诸州,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只能沿着陆路,穿越崎岖的江淮丘陵,冒着老巢被敌军端掉的危险,长途跋涉的前进;或者先沿运河北上入淮,然后逆淮河而上,抵达寿州,再由肥水南下,绕一个大弯子来支援庐州,这两条道路无论哪一个都比攻占了历阳的镇海军要漫长和危险的多,只要淮西诸州的守将不是傻瓜,就不会指望徐温会这样违反军事常识的采取救援行动,而且淮西破碎的地形也决定他们联合迎战的难度极大,那么只要吕方能够拿出一个比较优惠的投降条件,不难迫使其中很大一部分放弃抵抗,至少表示中立。这样一来,孤立于苏北一隅的广陵被攻取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了。如果从纸面上看,这的确是一个很有针对性的计划,但这一切有个前提——如何才能尽可能容易的拿下历阳呢?吕方抬起头,目光投向眼前这个男人,对方的目光中满是狂热。
&esp;&esp;“如何渡江,攻取历阳,想必米公胸中已有成竹了吧!”吕方突然笑道。
&esp;&esp;“和州刺史刘金乃是末将旧交,末将愿渡江说服此人来降!”
&esp;&esp;吕方闻言沉吟片刻,突然问道:“此人有何癖好?”
&esp;&esp;米志诚答道:“彼出身草莽,甚喜饮酒,又好赌博。”
&esp;&esp;吕方点了点头,道:“米公去可与那刘金说,他若愿释甲而降,吕方保他官职部曲无损,他若有女儿,我便与之结为姻亲。”
&esp;&esp;米志诚闻言大喜,道:“正好刘金那厮有一嫡女,大王如此宽宏,何愁大事不成!”米志诚见吕方采纳了他的计谋,口中的称呼也由“吕公”变为了“大王”,上下之分便已经定了。
&esp;&esp;双方既然议定了,吕方便招来属吏,将书信写好,用了印信,交与米志诚收好,约定次日便启程前往当涂渡江前往历阳。大计既定,此时吕方心中没有挂碍,下面又多是故旧,不由得放开胸怀,痛饮了起来,待到掌灯之时,已经酩酊大醉,伏案昏睡起来。
&esp;&esp;大江之上,樯橹如林,巨帆如云,数以百计的战船远远望去,便好似一片移动的陆地一般,正沿着长江顺流而下,正是由受了徐温急令,从江西撤回广陵的淮南远征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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