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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个,这个,相公召见下官,也没有什么要紧事,只不过询问了些金谷方面的事情,”骆知祥支吾了两句,一时间也只能胡乱搪塞了几句,他虽然并不以机变见长,可好歹也在官僚结构里混了几十年,筑室于道,三年不成的道理还是懂的,吕方和他商量的事情牵涉极广,自己若是嘴不严,露出风声去,只怕便会惹来大祸。
&esp;&esp;李彦徽见骆知祥显然是胡乱找个理由搪塞自己,略显细长的双目立刻眯了起来,若是熟识他性情的家人在场,就知道这是他心头极怒,动了杀机的显兆,不过他城府极深,反而笑道:“吕相公召见询问,定然是极为要紧的公事,那本官也就不问了,骆推官还是去快去忙吧。”说罢便笑着拱手作别。
&esp;&esp;骆知祥赶紧还礼,匆匆离去,他本不善于和人勾心斗角,和李彦徽短短几句话的功夫,额头依然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倒好似忙了半天一般,他如此赶快离去,下意识里也有尽量离此人远些的想法。
&esp;&esp;“哼!微末小吏,也敢如此无礼!”李彦徽盯着骆知祥的背影,脸上的微笑褪去,露出阴冷的表情来,他心胸本就极为狭窄,当年从湖州脱逃后,在宣州田与其宴饮时便搞得很不愉快,只不过这几年在杭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不得已压抑住了自己的性子罢了,他将今日吕方在堂上对骆知祥折子的评价和召见骆知祥的行动联系起来,对事情的发展在心中已经有了个简单的轮廓,再想起自己从广陵那边的得到消息,握住腰带的右手不自觉的紧握起来。
&esp;&esp;“事已至此,已经没有选择了!”
&esp;&esp;吕方坐在案前,正细心的查看着地图,对照着骆知祥的方略,此时的他心中思绪万千。自己周边的几个割据势力并不是电脑游戏的npc,会让自己在老窝里安安心心的种田升级不管,等自己攒足了兵一举平推了他们。西面的钟传等人由于兵力羸弱而且有大山相隔不提,旧主杨行密会不会在平定了田,安之乱后继续收拾了自己呢?虽然如今自己实力今非昔比,可如果要按骆知祥建议的那样大搞水利基础建设,肯定要复员许多士卒,杨行密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吗?还有福建的王审知,虽然他的兵力远远无法与杨行密相比,可是这年头,能够独霸一方没有一个善茬,这人就带着几万黄巢余部纵横万里,硬是在山头林立毫无根基的福建打下一片天下来,肯定是智勇兼备的人杰,更何况有了逃往到福建的赵引弓这个知晓内情的向导,实在是心腹之患。吕方左思右想,可实在没有一个头绪,不由得慨叹道:“实在是缺可信的情报呀,要做出正确的决断,实在太难了。”
&esp;&esp;为王前驱投靠(1)
&esp;&esp;投靠(1)
&esp;&esp;“禀告主公,杭州李刺史求见!”吕方正在屋中独自感叹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间传来吏士的通报声。
&esp;&esp;被通报声打断了思绪的吕方皱了皱眉头,李彦徽这个杨行密安插在自己这边的钉子这些日子很是知趣,只是呆在府中享受醇酒妇人,参与和议时也只是坐在一旁,偶尔说些不咸不淡的话语,自己安插在他身边的耳线也没有报来什么不对的消息,看来此人对眼前的形势判断准确的很。可像今天这般单独拜见自己,也是破天荒头一遭,难道广陵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那为什么已经投靠自己的李俨却没有一点消息过来?想到这里,吕方起身沉声道:“来人,快取我的官袍来,我要亲自下堂迎接李刺史。”
&esp;&esp;李彦徽坐在院门房内等候通报,他还是等人调回,也没有自己领兵亲征,显然其身体状态很不乐观,这半年来虽然他不需要亲自领兵,可居中运筹调度,消耗的心力体力也非常巨大,所以他听到杨行密重病发作的消息,一点也不意外,不过他也知道像吕方这等人物,靠几句空言是决计无法让其相信的,于是李彦徽笑了笑,又打出了一张王牌:“杨渥已经从宣州前线乘轻舟星夜赶回广陵!”
&esp;&esp;吕方的眉头皱了皱,并没有立即说话,李彦徽这个证据就有力多了,若是杨行密命在旦夕,像杨渥这样的继承人肯定要赶回广陵,督领重兵,镇压权力交接时可能发生的动乱,当然这也可能是欺骗自己的计划中的一部分,可是杨行密装死欺骗自己又有什么用呢?难道他认为自己现在还会愚蠢到回到广陵参加他的葬礼吗?吕方暗自摇了摇头,杨行密若是这么天真,那反倒好说了,而且即使杨行密可以通过这个计划诱杀了自己,他就能从这一计划获利吗?毫无疑问,两浙会在自己死后分崩离析,可淮南不一定是能从中获利最大的一个团体,而且在杨行密身患重病无法亲自统兵的时候,领兵出征的那名武将有最大的机会控制宣,润,苏,湖,杭这些浙西州郡,一个在淮南内部拥有巨大人望的淮南武将比自己这个在淮南内部没有什么人望的“外系统”武将控制两浙对于不再具有杨行密巨大威望和行政能力的继承人来说要更有威胁的多。吕方深信自己能想得到这一点,杨行密也一定能想得到这一点,这个男人现在的最高目的就是尽可能完整的将自己的基业交给儿子,为了做到这一点他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任何人,同样的理由,为了这个目的,他也会放过任何人。
&esp;&esp;“李公说的不错,吴王病重,可那和我这个下臣又有什么关系呢?”吕方的脸上露出了真诚的笑容。
&esp;&esp;李彦徽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道:“依本朝制度,节度使已是外臣之首,相公又兼有同中书下平章事之职,有直接上书天子,已是人臣之顶,本来除了今上之外,已经不用再听任何人指挥。”李彦徽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了看吕方的脸色,才继续说了下去:“然而今上以金吾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书御札赐杨行密,拜行密东面行营都统,中书令,吴王,以讨朱全忠。淮南,宣歙,湖南等道立功将士,将用都统牒承制迁补,然后表闻。吴王始建制敕院,每有封拜,辄以告俨,于紫极宫玄宗像前陈制书,再拜然后方才授官。然都统一职,有事则授,无事则免,非常置之职,吴王功盖天下,德行深厚,方才受此重任,杨司徒虽然少年老成,非常人能及,可要继任这都统一职只怕还差点。”
&esp;&esp;为王前驱投靠(2)
&esp;&esp;投靠(2)
&esp;&esp;李彦徽长长一席话说完,吕方却没有立即做出回应,只是拿起手中的茶杯细细品味,此时他手中那杯茶早已凉了,可吕方却品了又品,倒好似那杯茶是何等滋味万千,回味无穷一般。正如先前李彦徽所言的一样,眼下自己位居二品,已经是人臣之顶,如果单从官职来说,和杨行密并无上下级的关系了,只不过去年昭宗皇帝为朱温所挟持,密遣故相张浚之子金吾将军李俨为江,淮宣谕使,封官许愿,在南方封了一大堆节度使,同时以杨行密为东面行营都统,节制淮南,宣歙,湖南诸道讨伐朱温,杨行密在广陵建立制敕院,让李俨居住其中,每次封拜官吏,都郑重其事的禀告李俨,同时将御札供奉在紫极宫唐玄宗像前,在像前再拜,然后才授官,以示其乃天子授命,并非人臣擅权。这样一来,杨行密不但借助唐王朝的最后一点政治资源加强了对淮南本道的控制,而且在名义上还可以号召南方诸道,对付自己的最大敌人宣武朱温,像湖南马殷,江西钟传等人虽然对于杨行密的号召不会遵守,可至少也不会在其北上时扯后腿了,省得惹来一个叛逆的罪名。可是这个东南行营都统和淮南节度副使等官职不同,乃是临时授予的官职,有事则设,无事则废,虽然朱温这个大敌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杨行密灭掉,可一旦杨行密死后,在唐末这个藩镇跋扈的时代,他儿子要当淮南道留后,淮南节度使等官职还说得过去,可要继承这个东南行营都统就说不过去了,毕竟昭宗皇帝现在在朱温手中,你与朱温做政治交易,让他捏着鼻子发一道敕书承认杨渥是淮南道节度使,承认既成事实也许有可能;可要是让朱温承认你继承原来是用来讨伐他的东南行营都统绝不可能。至于那个李俨,他那个宣谕使的官职理论上说将御札送到杨行密手中,发布完旨意之后便消失了,现在的他不过是个政治木偶罢了,所以他在广陵才混到连吃顿酒肉都要赊账的落魄模样。要知道除了吕方以外,淮南道内部许多重将也有团练使,防御使的官位,由于杨行密政权的内部政治结构还不成熟,这些人的忠诚不过是对着杨行密本人的,一旦杨行密去世,从法理上讲,他们对杨渥义务已经变得十分薄弱了,这样一来,杨渥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来对付吕方,镇海军最大的威胁自然也就消失了,也许这就是李彦徽转换门庭的原因吧。
&esp;&esp;吕方将李彦徽那番话反复咀嚼了几遍,只觉得其中含义复杂,既有卖身投靠前的自我漂白,又有对未来镇海军外部情况的分析,若望深里想,甚至还有几分显示自己才能,要求未来主子重视的炫耀。想到这里,吕方看李彦徽的目光变得越发复杂了起来,方才那番分析,若无对当今时局的冷静分析,还有对政府机构运行的深刻认识是决计说不出来的,自己手下诸将出身低微,陈允,高奉天,范尼僧,骆知祥等人可以说是谋士,可以说是能吏,但是由于出身和经历所限,对于朝廷台阁运转,以及扩大到全国范围的各大势力的内情,就知之甚少了,随着自己势力的急剧膨胀,正需要一个像李彦徽这样的人。虽然此人为人倨傲,贪好财货,也谈不上什么忠义廉耻,可是要天下争霸,手下不但要有信义卓明的忠臣义士,还需要各种各样的人物,陈平盗嫂欺金,韩信当过逃兵,从品行来说是不怎么用的,而若无这两人,刘邦如何能击败项羽,建立四百年汉家江山。更何况为上位者所持的不过厚赏严刑罢了,若人人都行廉而无欲,既无可惩罚又不在乎厚赏,那为人主者又如何驱使呢?
&esp;&esp;想到这里,吕方抬起头笑道:“李公今日来见我,想必不只是告诉某家吴王的病情这一桩事吧?”他此时心中既然已经有了收揽此人的决心,倒放开了心神,准备好生打量一下这李彦徽的斤两,俗话说:“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你要卖身投靠,总要露番本事来,我吕方这里可是不养闲人的。
&esp;&esp;李彦徽来吕方这里之前,早就揣测对方心思很久。吕方先前在明堂之上的言行,还有方才召见骆知祥,说明他有修生养息,将养民力的打算,可是眼下乱世之中,弱肉强食,你不去打别人,别人也要来打你,若不能先解除外部的威胁,是没有办法去安心搞内政的。眼下镇海军的外部威胁有两个,一个就是淮南,还有一个便是福建王审知,后面一个在实力上虽然无法和淮南相比,可加上赵引弓这个隐患,也不可小视。
&esp;&esp;“相公,下官听闻明州赵贼已经逃至福建,不知是否属实?”
&esp;&esp;“不错!”吕方点了点头,沉声道:“此时通晓我两浙内情,实乃心腹之患,只是我与福建本有冲突,屡次修书索要,那王审知只是推诿不与,倒是麻烦得很。”
&esp;&esp;李彦徽自得的笑了笑,问道:“主公饱览群书,当知晓袁氏兄弟故事吧?”
&esp;&esp;“袁氏兄弟?”吕方听了一愣,不由得愁眉思忖起来,李彦徽坐在一帮只是微笑,也不说话,过了半响,吕方抬起头来,笑道:“若果如李公所言,吾当坐至其首。”
&esp;&esp;福建福州,威武军驿馆,自从赵引弓由台州逃至此地,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威武军节度使王审知便将赵引弓一行人安置在此地。赵引弓刚逃到此地时,尚有精兵七百余人,大小船只二十余条,还有他在明州多年积蓄的财货,到了福州之后,他拜见王审知时便拿出一半献与对方,可王审知却一介不取,将其全部退还,并在城外专门划出一片区域,安置赵引弓的手下,赵引弓和二十多名随从则住在城内驿馆所在,待遇也十分优厚,只是赵引弓家破人亡,寄居他人篱下,整日里都在求见王审知,想办法对方借兵,要找个机会打回两浙去,可王审知只是推说福建兵力微弱,无力帮助他对抗吕方。
&esp;&esp;这日里赵引弓心情烦闷,正在驿馆中饮酒,却听到道外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刚刚转过身子来,便只见一名亲信进得屋来,气急败坏的喊道:“主公,王家那几个狗贼又过来了。”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esp;&esp;赵引弓本已有了几分酒意,听到亲信的话早已酒意全无,霍的一声站了起来,外间已经传进来一个趾高气扬的声音:“赵刺史为何不出来相迎,莫非看不上我等兄弟不成?”
&esp;&esp;赵引弓赶紧挤出一张笑脸,走出屋来,应答道:“哪里的话,赵某一介羁旅,若无王使君收容,此时尚不知是否还在人世,几位衙内看得上在下,愿意结交,在下高兴还来不及。只不过方才在屋中饮酒,才未曾在门口相迎。”说话间,赵引弓已经下阶相迎,只见院子里已经站着四名粗壮男子,脸上满是骄横之色,为首的那人手里玩弄着一根马鞭,一旁站着一个赵引弓的亲随狼狈的捂着脸,一条鞭痕横亘在脸上。
&esp;&esp;赵引弓看到手下被打,双目现出一丝怒色,旋即便消失了,原来这四人乃是乃是王审知长兄王潮之子,当年王潮在竹林兵变之后,领着数万残兵在福建打下一份基业,却没有威武军节度使的宝座留给儿子,却是留给了弟弟王审知,这王审知为人俭约,礼贤下士,赵引弓奉上的财物他也一介不取,可王潮的这几个儿子却三天两头的到赵引弓这里来打秋风,看到自己喜欢的便尽数取去,而且行事极为跋扈,也由不得赵引弓手下厌恶之极,只是眼下大伙儿寄人篱下,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esp;&esp;“某家兄弟几个说要进来与赵刺史耍子,这狗才居然说什么刺史正有事,请稍待通传,于是某家便小小的惩戒了他一下,赵刺史该不会生气了吧?”为首那人乃是王潮的长子王延应,后面三人也纷纷帮腔,将方才进屋通报那名赵引弓的亲信气的浑身发抖,几欲发作。
&esp;&esp;赵引弓脸颊上肌肉抽动了一下,站在身后的那名亲信看得十分清楚,主公后颈上的青筋跳得十分剧烈,显然已是恼怒到了极点。赵引弓突然快步向王延应走去,王延应不知他意欲何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赵引弓走到王延应面前,抢过对方手中的皮鞭,一脚将那挨打的亲随踢倒在地,狠狠的抽打了起来,厉声喝骂道:“不长眼的家伙,连恩公家的公子也敢阻拦,莫说公子要打你,便是公子开恩,某家也放不过你。”赵引弓一边喝骂,一面狠狠抽打,那亲随倒是个硬汉,只是在地上挨打,连声呼痛也没有,倒是把一旁的王家兄弟搞得十分尴尬。
&esp;&esp;为王前驱勒索
&esp;&esp;勒索
&esp;&esp;王延应见赵引弓下手沉重,皮鞭到处血肉横飞,眼看便要将那人打死,倒怕打死了人,妨碍了今日过来的目的。赶紧一把拉住赵引弓的胳膊“赵刺史且收手,惩戒几下也就罢了,否则若是打坏了人,旁人岂不会说是我等心胸狭隘!”
&esp;&esp;赵引弓这才收住了手,正要喝令挨了打的手下向王家兄弟道歉,那人挣扎的爬起身来,却脚底一软,扑倒在地,原来方才已经受创过重,已经昏死过去。赵引弓笑着对王延应笑道:“可请公子念在他当年对某家也有几分微劳,饶下他一条性命。”
&esp;&esp;王延应此行本来就不是为了找赵引弓的麻烦,只不过他素来在福州城内横行霸道惯了,而福州满城军民也知道他们兄弟的身份,无有敢触怒此人的,突然遇到一个不识相的,居然还是赵引弓这等降虏的部下,才这般发作起来,此番见赵引弓居然将其打得昏死过去,心下也有了几分寒意,也就顺着台阶下坡,声称不再与其计较了。赵引弓这才一面喝令手下将其带到隔壁房间医治,一面恭维王家兄弟宽宏大量,引导其一行人到了屋内,吩咐送上酒肴招待。
&esp;&esp;赵引弓让王延应坐了上首,自己在下首陪坐,王家其余三人分散坐开,赵引弓不住推杯换盏,小心伺候,待到酒过三巡之后,王延应也就有了三分醉意,想起此行的目的,借着酒意笑道:“赵刺史,上次你送我的那一对琉璃盏十分不错,只是昨日我不小心跌碎了一只,这物件若是成单,便不为美。你那儿若是还有,不如替我补齐了一对了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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